“过来……来我身边……”
谢沉嘶哑的声音在狭窄杂乱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脆弱和不容置疑的执拗。他单膝跪地，嘴角的血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伸向她的手微微颤抖，眼神却像锁链般牢牢缠绕着她，仿佛她是他在无边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光。
苏念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烫了一下。恐惧、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瞬间淹没了她。她几乎是没有思考，踉跄着扑了过去，紧紧抓住了他伸出的手。
他的手冰冷，掌心却带着战斗后的滚烫余温和黏腻的血迹。
“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苏念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检查他的伤势。
“没事。”谢沉反手用力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借着她的力量艰难地站起身，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喘息粗重。“走……不能停……”
他看了一眼被撞晕在墙角的“清理者”，又警惕地扫视着门口。外面的打斗声似乎暂时停歇了，但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清理者”正在靠近。
【警告！多个生命信号……正在快速接近……方向……正门及侧翼……】
【建议……立即……执行……通风管道……撤离方案……重复……立即撤离！】
【任务目标……生命体征……下滑……需要……紧急处理……】
088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苏念抬头看向那个黑黢黢的通风口，又看了看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脸色苍白如纸的谢沉，咬了咬牙。
“我们从哪里走！”她指着通风口，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将谢沉暂时靠在墙边，苏念迅速搬来几个摞在一起的旧机箱，摇摇晃晃地爬上去，用力去掰那生锈的通风口栅栏。栅栏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锈屑簌簌落下。
“快点……再快点……”她心里默念，用尽了全身力气。
终于，“哐当”一声，栅栏被她硬生生掰开，露出了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洞口，里面是深邃的、弥漫着灰尘和铁锈味的黑暗。
她跳下来，扶起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谢沉。“谢沉！醒醒！我们得爬上去！”
谢沉勉强睁开眼，涣散的目光聚焦在她焦急的脸上。他点了点头，凭借强大的意志力，配合着苏念的搀扶，挣扎着攀上机箱堆。
率先爬进通风管道，苏念立刻转身，用力将谢沉往上拉。他伤得不轻，动作迟缓而艰难，每一次用力都会牵动伤口，发出压抑的闷哼。苏念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和冷汗，自己的手臂也因为过度用力而酸痛不已，但她死死咬着牙，不敢有丝毫松懈。
当谢沉终于完全进入管道，苏念几乎虚脱。她迅速将栅栏大致还原，希望能稍微拖延一点时间。
通风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偶尔透进来的一丝微光，勾勒出金属管道冰冷的轮廓。空气污浊，弥漫着陈年灰尘和机油的味道，令人窒息。管道狭窄，他们只能匍匐前进。
苏念在前面开路，谢沉跟在她身后，沉重的呼吸声在密闭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跟紧我……”苏念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向前爬行。手掌和膝盖摩擦着冰冷粗糙的金属表面，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她顾不上这些，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身后的呼吸声和可能从任何方向传来的危险上。
【按照……坐标指引……左转……五十米后……向下……】
【注意……前方有……监控线路……避开……红外感应……】
088充当着临时导航，声音微弱却精准。
爬行了不知多久，苏念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身后的谢沉越来越沉默，呼吸也愈发微弱，只有偶尔碰到管道壁发出的轻微声响，证明他还跟着。
“谢沉？你还好吗？”苏念忍不住回头，在一片漆黑中，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没有回应。
苏念心里一沉，摸索着向后靠近他。手指触碰到他冰冷的脸颊，能感觉到他额头上布满冷汗，体温低得吓人。
“谢沉！谢沉！”她轻轻拍打他的脸，声音带着恐慌。
“……念……”他终于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混乱，“冷……”
苏念的心猛地揪紧。她想起之前血族世界，他地底本源被封印时那无尽的痛苦和冰冷。是旧伤复发了？还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压制与刚才强行引动力量的副作用？
她顾不上多想，脱下自己的薄外套，摸索着盖在他身上，然后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试图传递一点温度。
“坚持住，我们很快就出去了……”她低声说着，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就在这时，谢沉忽然反手握紧了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他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口，隔着薄薄的衣料，苏念能感觉到他微弱而紊乱的心跳。
“别……再走了……”他破碎地低语，意识似乎陷入了某种混乱的梦境，“不能再……失去你……一次……”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苏念耳边炸响！
不能再失去一次？！
他记得？！记得其他世界的事情？！还是……这只是混乱意识下的呓语？
不等她细想，谢沉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蜷缩，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握着她手的力量时紧时松，断断续续地吐出一些模糊不清的词语：
“……星轨……断了……”
“……封印……好痛……”
“……念……我的……”
苏念听着他痛苦的呢喃，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厉害。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那看似强大冷漠的外表下，隐藏着如此深重的、跨越了无数世界的伤痛和执念。
她不再犹豫，俯下身，在黑暗中，凭着感觉，轻轻抱住了他冰冷的身体。
“我在……”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和哽咽，“这次，我不会走了。”
被她抱住，谢沉剧烈颤抖的身体似乎微微僵了一下，随即，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用尽最后力气回抱住她，将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如同受伤的野兽寻求慰藉。
【目标……情绪波动……趋于稳定……生命体征……下滑速度……减缓……】
【宿主……行为……有效……继续……保持……】
【警告……下方……检测到……出口……但……同时……存在……未知……能量反应……小心……】
在088的指引和苏念的半拖半抱下，两人艰难地爬到了管道的一个分支口。下方隐约传来城市夜晚的喧嚣声，还有一丝微弱的、带着潮湿气味的风。
出口似乎就在下面！但088警告的未知能量反应也让苏念不敢大意。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下面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小型货运站台，堆放着一些杂物，光线昏暗。暂时没有看到“清理者”的踪影。
“我们到了，下面好像安全。”苏念回头，对意识依旧不清的谢沉低声说道。
谢沉没有回应，只是紧紧抓着她的衣角，仿佛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苏念看着下方不算太高的距离，又看了看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谢沉，一咬牙。
“抱紧我，我们跳下去。”
她调整姿势，让谢沉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肩膀，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带着他，向着下方那片未知的、混杂着希望与危险的昏暗，纵身跃下！
砰！
两人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苏念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谢沉在她身下发出了一声压抑的痛哼。
苏念顾不上自己的疼痛，慌忙检查谢沉的情况。他双眼紧闭，眉头紧锁，似乎彻底陷入了昏迷。
“谢沉！谢沉！”她焦急地呼唤着。
就在这时——
哒、哒、哒。
清晰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站台阴影的深处传来。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身形修长的男人，缓缓从黑暗中走出。他手里把玩着一个类似罗盘的、闪烁着幽蓝光点的仪器，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相拥摔倒在地的苏念和谢沉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真是令人感动啊，”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亡命鸳鸯的戏码，无论看多少次，都这么精彩。”
苏念猛地抬头，将昏迷的谢尘死死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
他是谁？“清理者”的同伙？还是……发送警告信息的神秘人？
男人停下脚步，目光越过苏念，落在昏迷的谢沉身上，眼中的兴趣更加浓厚。
“不过，我感感兴趣的……是他。”他手中的罗盘仪器，指向谢沉，发出了更加急促的嗡鸣声。
（第8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