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不再是之前的空无,而是带着硝烟散尽后的沉重与劫后余生的刺痛。灵魂链接深处那令人窒息的杀意与“净化”的白光虽已退去,却留下了无形的创伤,如同冰原上被犁出的深刻沟壑,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关乎存在本质的惊险博弈。
苏念的灵识虚影依旧散发着那融合后的、温暖而强大的七彩琉璃之光,但这光芒之下,是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沉重。她的“目光”牢牢锁在怀中——那些属于谢沉的灵魂光屑,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黯淡,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光芒微弱得几乎要融入背景的黑暗。方才那场极致的情感共鸣,虽然击退了“净化”,却也如同一次剧烈的燃烧,几乎耗尽了这些残屑最后的本源。
一阵阵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她的意识。她差点就永远失去他了,在那名为“净化”的绝对秩序下,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然而,危机只是暂缓,并未解除。暗金意识最后传递出的信息如同悬顶之剑——“最终应对方案预载”、“更高权限介入”、“同归于尽选项”。下一次来临的,将是远比“净化程序”更彻底、更无可抗拒的毁灭。
就在这绝望与紧迫感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她存在根基上响起的嗡鸣,自灵魂冰晶的最深处荡漾开来。那枚一直沉寂的、属于古老苍茫意念的淡蓝色印记,再次主动显现。不同于上一次仅是脉动和传递模糊信息,这一次,它散发出了一股稳定而持续的、带着安抚与坚定意味的凉意,如同炎夏中的一缕清泉,悄然抚平着她灵识中翻腾的焦虑与恐惧。
紧接着,那股微弱却清晰的指引意念流再次涌现,比上一次更加具体、更加迫切!
那不再仅仅是一幅模糊的冰雪地图残片和一个抽象的坐标。
伴随着意念流,更多的信息如同解封的卷轴,在她灵识中缓缓展开:
她“看”到一片无边无际的、永恒冻结的琉璃色冰原,天空中悬挂着三轮不同颜色的月亮(苍蓝、惨白、幽绿),冰原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巍峨无法形容的、完全由纯净法则之光构筑而成的冰晶神殿。神殿的大门上,烙印着一个与她灵魂冰晶核心那淡蓝色印记同源的、更加复杂玄奥的符文。
坐标信息也变得无比清晰,那并非空间意义上的位置,而更像是一串通往某个特定维度或法则层面的“频率密钥”与“共鸣路径”。这路径的起点,赫然就是她自身这枚灵魂冰晶!终点,则遥指那座冰晶神殿!
同时,一股明悟在她心中升起:那座神殿,是这古老冰魄传承的源头之一,是绝对零度下的生机所在,是能够隔绝一切外来探测与干涉的“绝对领域”。只有在那里,她才能获得完整的传承,真正掌控自身命运,也才有可能……安全地修复并唤醒谢沉的灵魂!
希望,如同黑暗冰原上燃起的篝火,瞬间照亮了她的前路。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严峻的现实。
要启动这“坐标”,进行这种跨维度或者说跨法则层面的“穿梭”,需要难以想象的能量和稳固的灵识作为支撑。以她目前刚刚稳固、甚至因之前对抗而有些损伤的灵识状态,以及体内那些虽然融合、但总量并不算磅礴的力量,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更不用说,还要分心护住怀中那脆弱不堪的谢沉残屑。
这就像要求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去推动一扇通往神域、重若千钧的大门。
她尝试着,按照坐标信息中蕴含的初步共鸣法门,小心翼翼地引动自身灵识与冰晶核心的淡蓝色印记沟通,模拟那“共鸣路径”。
“嗡……”
灵魂冰晶轻轻震颤,表面的淡金色与乳白色纹路流转加速,一丝微弱的、带着空间扭曲感的波动试图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然而,这波动刚刚泛起涟漪,就因后继无力而迅速平息。她感觉自身的灵识如同被抽空了一般,传来阵阵虚脱之感。
不行,远远不够。
就像试图用一杯水去启动一台巨大的引擎,连最基本的“点火”都做不到。
难道要坐等暗金意识准备好“最终方案”,或者那所谓的“更高权限”降临吗?
不!绝不!
苏念的灵识中闪过决绝的光芒。常规的方法不行,那就用非常规的!她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怀中谢沉的残屑,以及自身灵识深处,那与残屑紧密相连的、源自他破碎道印的淡金色本源力量。
一个极其危险、近乎自我毁灭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这淡金色的本源,是谢沉力量的精华,虽然破碎,但其本质位阶极高,蕴含着强大的潜能。而她自身的七彩琉璃灵识,是因极致情感共鸣而生,具备某种超越常规的“混沌”特质,能够引动和承载非凡的力量。
如果……她不再小心翼翼地温养这些淡金色本源,而是选择以一种近乎献祭的方式,主动燃烧、引爆这部分与她灵识深度融合的、属于谢沉的本源力量,以此换取一瞬间足以启动坐标、打开通道的庞大能量洪流……
这个想法让她灵魂颤栗。
燃烧这部分本源,意味着她将永久性地失去这部分属于谢沉的力量烙印,可能会对她未来的成长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甚至可能让她永远无法达到传承的巅峰。更可怕的是,这个过程极其狂暴,她必须用自身灵识作为引导和容器,一个控制不好,能量失控,首先湮灭的就是她自身,连带她拼命想要守护的谢沉残屑也会瞬间飞灰湮灭。
这无异于一场豪赌,赌上她的一切,赌上谢沉复苏的希望,去搏一个渺茫的生路。
她久久地“凝视”着怀中那些微弱的光屑。
“对不起……”她再次无声呢喃,但这一次,声音里没有了犹豫,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如果注定要毁灭,我宁愿选择在追寻生路的路上,与你一同燃烧。”
她开始行动。
没有再去尝试那徒劳的共鸣,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灵识最深处,开始小心翼翼地、却又坚定不移地,剥离那些与她灵识交织的淡金色本源纹路。这不是滋养时的柔和引导,而是带着一种剥离自身血肉般的痛苦与决然。
淡金色的光芒从她灵识虚影中被迫分离出来,起初如同温顺的溪流,但随着剥离的加剧,它们开始变得躁动、不稳定,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毁灭性的能量波动。
她感觉自己的灵识正在被从内部撕裂,剧痛远超之前被“净化”能量侵蚀的时候。但她死死咬着牙(如果灵识有牙的话),维持着最后的清醒与控制,将这些剥离出来的、越来越狂暴的淡金色能量,强行压缩、引导,按照那坐标信息中蕴含的、某种类似“法则献祭”的古老仪式,构筑成一个极度不稳定、却蕴含着恐怖能量的临时能量核心。
当最后一丝可被引动的淡金色本源被剥离、注入那临时核心的刹那——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庞大能量,猛地在那临时核心中爆发开来!七彩琉璃之光与狂暴的淡金光芒疯狂交织、冲突、湮灭,又产生出更加强大的、混乱的推力!
就是现在!
苏念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将怀中谢沉的残屑紧紧护在灵识最核心,然后,引导着这股毁灭性的能量洪流,狠狠地撞向了灵魂冰晶核心的那枚淡蓝色印记,并同时将完整的“坐标”与“共鸣路径”清晰地烙印上去!
“以冰魄为引,以执念为舟,以牺牲为焰……开!”
一道无法用颜色定义的、扭曲了意识空间的光柱,自苏念的灵魂冰晶处冲天而起!光柱所过之处,空间的层次被强行打穿,一条由无数冰晶符文构筑而成的、短暂而不稳定的通道,在她面前缓缓打开!通道的尽头,隐约可见那片琉璃色的冰原和三轮诡异的月亮!
成功了?!
然而,代价也是巨大的。那临时能量核心在爆发出这惊天一击后,彻底湮灭,连带苏念的灵识也受到了重创,七彩琉璃之光黯淡到了极致,虚影变得几乎透明。她感觉自身的存在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彻底消散。
她用尽最后的力量,包裹着谢沉的残屑,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投身于那刚刚打开、却已开始剧烈震荡、仿佛随时会崩塌的冰晶通道之中!
就在她的灵识彻底没入通道的最后一瞬——
她似乎感觉到,灵魂链接的深处,那冰冷的注视再次投来,带着一股刚刚抵达的、更加恢弘、更加漠然、仿佛代表着宇宙本身意志的全新权限波动。那股波动“看”了一眼正在闭合的通道,似乎停顿了一瞬,然后,一道超越了之前所有“净化”能量的、无形无质却足以湮灭一切的抹除之力,如同跨越了时空,追袭而至,狠狠地撞在了通道即将消失的入口上!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在维度夹缝中响起。
苏念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毁灭力量从身后袭来,瞬间撕裂了她本就重创的灵识防护。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谢沉的残屑更紧地护在“怀”中,然后便被那爆炸的恐怖能量乱流彻底吞没……
她最后的感知,是身体(灵识)被撕扯、冰晶通道彻底崩溃的巨响,以及……怀中那一点微弱的灵魂光屑,传来的、仿佛最后告别般的轻微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