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翎这才松了一口气,冰蓝色的眼眸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紧张和心疼。
他再次小心翼翼地、以比刚才更慢、更轻柔的速度,继续喂她喝水。
每一次只喂入极少的一点点,然后耐心地等待她极其艰难地、缓慢地吞咽下去,观察她的反应,确认没有不适,才敢继续下一滴。
这个简单的喂水过程,对两人而言都如同经历了一场漫长的跋涉。
光翎的手心因为紧张和全神贯注而再次沁出了冷汗,但他端着玉碗的手却稳如磐石。
云渺每一次微弱的吞咽,都牵动着他的心神。
终于在喂了大约十几滴之后,云渺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被光翎托着的后颈,一个极其细微的、拒绝的示意。
光翎立刻停下了动作,小心翼翼地将玉碗移开。
他看到她干涸的唇瓣被温水滋润后,稍微恢复了一点润泽,虽然依旧苍白,但不再起皮。
她那紧蹙的眉头也似乎舒展了一点点。
“够了?” 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云渺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长长的银色睫毛如同疲惫的蝶翼,缓缓垂下,覆盖在眼睑上,似乎刚才的吞咽又耗尽了她的力气。
光翎轻轻地将她的头放回枕头上,动作轻柔得如同放置一片羽毛。
他放下玉碗,看着碗中剩下的水,又看看云渺依旧苍白虚弱的脸庞,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担忧。
她太虚弱了,需要补充能量。
可是……她能吃得下东西吗?
光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房间角落。那里有一个小巧精致的保温魂导器,里面温着他之前特意去厨房盯着人做的、极其清淡、几乎接近流质的滋补米羹,还加了几滴能温和滋养魂力的灵液。
那是他为她醒来后准备的。
他看着云渺疲惫地闭着双眼,呼吸微弱的样子,内心充满了挣扎。
喂水尚且如此艰难,喂食……她能承受吗?
会不会反而让她难受?
但如果不吃一点东西……光翎想起她身体那沉重的空乏感,想起金鳄临走前的叮嘱过。
“等她醒了,无论如何想办法让她喝点水,再吃一点点东西,哪怕是一口,对她恢复力气和魂力都有好处”。
犹豫和担忧在他心中反复拉锯。
最终那份想要她快点好起来的迫切,压倒了顾虑。
光翎再次俯下身,凑近云渺的耳边。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询问,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他说话时,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小巧精致的耳廓:“渺渺……”
他唤她,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喝了一点水,感觉好一点点了吗?”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她毫无动静的眼睫,才继续用气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更多的忐忑,问道:“那……要不要……再吃一点点东西?”
他生怕她听不清或没力气回应,又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哄劝:“就一点点,好不好?是温的米羹,很软很软,像水一样……”
说完,他屏住呼吸,冰蓝色的眼眸紧紧盯着云渺的脸庞,捕捉着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
他看到她覆盖在眼睑上的、浓密得如同小扇子般的银色睫毛,在听到他的话后,极其细微地、如同蝶翼初展般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那颤动极其轻微,却清晰地传递给了光翎。
紧接着,那双浅金色的眼眸,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再次掀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眼神依旧疲惫,带着初醒的迷茫,但目光却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落在了光翎紧张期待的脸上。
她的嘴唇极其微弱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但那眼神里流露出的疲惫和对食物的本能抗拒,已经清晰地传递给了光翎。
光翎的心瞬间沉了一下,巨大的心疼和失落感涌上心头。
但他立刻将那点失落压了下去,冰蓝色的眼眸里只剩下全然的包容和心疼。
他立刻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颊边一缕汗湿的银发,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好,不吃就不吃。”
他毫不犹豫地妥协,没有丝毫勉强:“累了就闭上眼睛休息,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他看着她疲惫的浅金色眼眸,又轻声补充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等你睡醒了,有力气了,我们再吃。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弄来,好不好?”
那双浅金色的眼眸,在听到他毫无保留的妥协和温柔的承诺后,里面那丝微弱的抗拒如同冰雪消融,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以及一种……被全然接纳、被无限包容后产生的、极其细微的安心。
她的眼睫再次无力地垂下,覆盖住眼眸。
这一次,她没有再费力地睁开缝隙。只是在光翎温柔的注视下,她那被他紧握在掌心的、冰凉纤细的指尖,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轻轻蜷缩了一下。
如同一个无声的、带着依赖的回应。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似乎终于抵挡不住沉重的疲惫,再次沉入了浅眠之中。
只是这一次,她的眉头似乎比之前舒展了一些,眉宇间那份惊惧的余韵,被一种淡淡的、被守护着的安然所取代。
光翎看着她再次陷入沉睡的容颜,感受着掌心那微弱却清晰的蜷缩回应,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翻涌的担忧和心疼,终于缓缓沉淀下来,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月光下寒潭般的温柔与坚定。
他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以便能长久地守护。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脸上,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那只包裹着她左手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源源不断地传递着他掌心的温暖和无声的守护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