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病体沉疴,已下旨由太子监国,处理一应政务。太子勤勉克己,常于东宫书房召见重臣,商议国事。
这日,似锦奉召入东宫。
书房内,太子正对着一幅巨大的北境舆图凝眉沉思,见她进来,便招手道:“似锦,你来得正好。北境虽定,然鞑靼西逃,其残部与西羌似有勾结,边境恐再生波澜。萧卿不日将返北境镇守,孤想听听你的看法。”
似锦走近,目光落在舆图上,仔细分析道:“殿下所虑极是。西羌善山地作战,若与鞑靼残部流瀣一气,确为心腹之患。臣以为,当增兵陇右,加固关隘,同时遣使西域诸国,许以利好,断其外援……”
两人就边防策略深入探讨,时而争论,时而共鸣,浑然忘我。
太子对似锦的见解颇为赞赏,不时颔首,甚至亲自为她斟茶。
然而,这君臣相得、专注议事的画面,落在某些有心人眼中,却变了味道。
东宫外,刚被皇帝召去询问北境军务的萧云樊,正欲寻太子复命,却听见廊下两个小太监缩在角落窃窃私语。
“……太子殿下对赵将军真是与众不同,这都议事一个多时辰了,还亲自给赵将军倒茶呢!”
“可不是嘛!听说殿下还夸赵将军是‘女中诸葛’,‘国之瑰宝’……”
“啧啧,赵将军那般人物,又立下大功,殿下若是有意……”
后面的话,萧云樊已听不清了。他只觉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烧得他理智几乎崩断。
太子对似锦的欣赏他是知道的,可“亲自倒茶”、“女中诸葛”、“国之瑰宝”这些词,配上那暧昧的猜测,像一根根针扎进他心里!
他想起似锦与太子年纪相仿,皆是才智超群之人;想起太子至今未立妃;想起似锦如今身份尊贵,与太子站在一起竟是那般登对……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和醋意瞬间涌上心头。
他再也按捺不住,甚至忘了通传,大步流星直闯书房。
“殿下!”
书房门被猛地推开,萧云樊携着一身冷气闯入,打断了里面的讨论。
太子和似锦皆是一怔,抬头望去。
只见萧云樊面色紧绷,下颌线条冷硬,那双总是深沉望着似锦的眸子,此刻正燃着暗火,就连伤疤也变得格外狰狞,直直射向太子。
“云樊?”太子微微蹙眉,“何事如此匆忙?”
萧云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抱拳行礼,声音却硬邦邦的,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意:“臣,来向殿下复命。陛下询问北境之事,臣已奏对完毕。”
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扫向似锦手边的茶杯,又飞快移开,下颌绷得更紧了。
太子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再结合他闯进来的架势和那暗含敌意的眼神,心下顿时了然几分,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他故意不动声色,甚至语气更温和了几分,对似锦道:“似锦,你方才所言甚妙。细节之处,还需再斟酌。明日此时,你再入宫,我们详谈。”
此言一出,萧云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又黑了一层,周身寒气几乎能冻死人。他猛地抬头看向太子,眼神里的不满和警告几乎要溢出来!
太子心中暗笑,面上却故作不解:“云樊可是觉得此策有何不妥?”
萧云樊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殿下与赵将军……商议国事,臣不敢置喙。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酸得能蘸饺子:“只是殿下日理万机,赵将军亦军务繁忙,如此‘频繁’召见,恐耽误正事,也惹人……非议!”
最后“非议”二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阿若:【笑不活了,阿锦,你老公吃醋了。】
似锦此刻也回过味来了,看着萧云樊那副醋海翻腾、阴阳怪气的模样,十分无奈。
她轻轻咳嗽一声,试图解释:“萧将军,殿下召见,是为边防大事……”
“臣知道是边防大事!”萧云樊打断她,语气更冲了,眼睛却还是瞪着太子,“殿下圣明,自有决断!何需事事与‘旁人’商议至深更半夜!”他特意加重了“旁人”和“深更半夜”这几个字。
太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他放下手中的朱笔,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难得一见的景象——一向冷峻自持的镇北王,竟也有如此沉不住气的时候。
“云樊,”太子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戏谑,“你这是在质疑孤与赵将军的清誉,还是在质疑孤处理政务的能力?”
萧云樊一噎,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言语失当。他深吸一口气,硬邦邦道:“臣不敢!”
“孤看你敢得很。”太子挑眉,“罢了,今日便议到这里。似锦,你先回去。云樊,你留下。”
似锦担忧地看了萧云樊一眼,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书房内只剩两人。
“……无恙,你听我说。”
萧云樊瞪着太子一言不发。
太子无奈,举手投降:“不关孤的事,孤有喜欢的姑娘。”
从小太子就怕他。
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这小子疯起来像头憨牛一样,谁说都不听。
别人可能看在他是太子的份上再大的怨气也不敢发,这憨牛是真的可能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冲过来。
“她于国有大功,更有大才。孤赏识她,正如孤赏识你,皆因你们是国之栋梁,能助孤安定天下,开创盛世。”太子语气转为郑重,“孤视她为肱股之臣,亦如挚友。你这般胡乱猜忌,不仅看轻了孤,也看轻了似锦,更看轻了你们之间的情谊。”
“臣……鲁莽了。”萧云樊低声认错。
但他的表情理直气壮,没有一丝认错该有的态度。
太子气笑了,又拿他无可奈何。
“滚滚滚,懒得跟你一个傻子聊,滚出孤的宫殿。”
宫门外,似锦并未走远,见萧云樊出来,迎了上去。
萧云樊看到她,耳根微红,眼神却恢复了以往的温柔与专注。
“谈完了?”似锦问。
“嗯。”萧云樊点头,犹豫片刻,低声道,“方才……是我不好。”
“那你道歉。”
“对不起。”
“我原谅你了。”
阿若目瞪口呆:【这不比德芙丝滑?】
萧云樊正式承袭镇北王爵位,执掌北境军务。
在一个春光灿烂的日子,镇北王府张灯结彩,迎来了它的新王妃——赵似锦。
十里红妆的求娶,只有至亲好友的祝福。赵大山和赵李氏穿着崭新的礼服,笑得合不拢嘴;赵子轩哭成了泪人,还是忙着招呼宾客;阿嬷坐在上首,笑得见牙不见眼。
背似锦出门的时候,赵子轩哽咽道:“姐,我现在已是乡试第一,你再等我几年,我定考上状元给你挣功勋,他对你不好,你就回家!”
新房内,似锦卸下一身繁重钗环。萧云樊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当年北境风雪中,我便想,终有一日,要让你堂堂正正,站在万人之巅。”
似锦弯眸:“我知道的,这条路上,你始终与我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