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市 云顶餐厅 下午17:20 )
云顶餐厅,名副其实。它占据着东海市最高建筑“擎天塔”的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如同展开的画卷,将整座城市的繁华盛景、蜿蜒海岸线以及天边燃烧的落日余晖尽收眼底。夕阳的金辉洒满餐厅,为极简的法式设计风格镀上一层奢华而温暖的光晕。线条干净利落,空间通透开阔,米白色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深胡桃木家具低调沉稳。每一张餐桌都被巧妙地安置在相对独立的空间里,绿植和艺术装置形成天然的视觉屏障,确保了极致的私密性。空气里流淌着低沉优雅的爵士乐和顶级香氛的淡雅气息,侍者身着剪裁完美的制服,步履轻盈,如同无声的幽灵。
林瑟曦准时抵达。她换上了一身精心挑选的战袍,上身是剪裁精良的薄款白色小香风粗花呢西装外套,内搭真丝吊带,下身是垂坠感极佳的黑色微喇直筒西裤,完美勾勒出修长利落的线条。浓密的黑发梳成中分,右边发丝优雅地别在耳后,露出小巧的珍珠耳钉,左边则自然垂落,增添了几分不经意的慵懒。她拎着一个设计简约的白色蝙蝠包,脸上是近乎裸妆的淡妆,只着重突出了明艳五官的天然优势,唇色是低调的豆沙粉。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既专业干练又不失女性魅力的气场。
金荷娜早已等候在入口处。她依旧是一身熨帖的香奈儿米白色裤装套装,衬得她骨架偏大的身材愈发挺拔,妆容精致,但眼神在触及林瑟曦时,依旧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飞快掠过。她微微躬身,声音平稳:“林导,晚上好。车总已在包厢等候,请随我来。” 她的姿态无可挑剔,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推开厚重的包厢门,更广阔的视野扑面而来。车宰昊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似乎在欣赏窗外壮丽的城市天际线与落日熔金。他穿着一身高级定制的深灰色格纹西装,剪裁完美贴合他挺拔的身形,没有系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透着一丝刚从工作中抽离的松弛感。听到声响,他缓缓转过身。金丝边无框眼镜后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带着温润如玉的笑意,如同精心打磨的暖玉。然而,在那镜片之后,林瑟曦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更深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侵略性的探究——那是猎手评估猎物的眼神。
“林导演,晚上好。”车宰昊的声音温和有礼,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百忙之中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他迈步上前,伸出手。手掌干燥、有力,握手的力度和时长都拿捏得恰到好处,透着社会精英的教养。
林瑟曦回以得体的微笑,指尖微凉:“车总客气了。” 她的手轻轻一触即离。
车宰昊绅士地引导林瑟曦在铺着洁白桌布的长桌另一端落座。两人的座位相隔甚远,长桌中央摆放着一组精致的苔藓微景观,点缀着几支荷兰复古色系的鸢尾花,清冷而疏离,巧妙地维持着社交距离。
精致的法餐如同艺术品般一道道上演。每一盘都份量精巧,摆盘极尽美学之能事,如同画布上精心点缀的色块。侍者无声地介绍着食材的产地和烹饪手法,声音轻柔。
车宰昊优雅地切割着盘中的鹅肝,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如同上好的丝绸滑过:“一起录制综艺也有段日子了,一直称呼‘林导演’,总觉得有些生分。”他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询问,“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称呼你‘瑟曦’?”
林瑟曦用银叉挑起一片淋着黑松露酱汁的鲍鱼,动作优雅。她抬眼,迎向车宰昊的目光,唇边绽开一个落落大方的笑容,带着几分娱乐圈人士特有的熟稔:“当然。能被车影帝如此亲近地称呼,是我的荣幸才对。” 她的笑容无懈可击,眼底却是一片沉静的湖。
车宰昊闻言,发出低沉悦耳的笑声,仿佛真心被取悦:“瑟曦的性格果然爽快,难怪在节目里圈粉无数。”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真诚了几分,“其实今天约你,最重要是想当面再次感谢你。那天在礁石区,若不是你奋不顾身……”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惊险一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高脚杯纤细的杯脚,“当时被浪卷下去,卡在石头缝里,冰冷的海水一次次灌进来……那种感觉,真的以为自己要交代在那里了。是死亡的味道吧。”他的目光落在桌中央那支深紫色的鸢尾上,眼神似乎有些飘远。
林瑟曦没有立刻接话。她将那片鲜嫩的鲍鱼送入口中,细细品味着那极致鲜美的口感。然后,她放下刀叉,用餐巾轻轻沾了沾唇角,才缓缓抬眸,目光平静地看向车宰昊,抛出一个反问:“车总,当时……是什么感觉?”
车宰昊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他蹙眉回忆了一下,如实道:“无力,冰冷,窒息……看着浪头盖过来,感觉生命在快速流失。”他描述得很平静,但那平静下潜藏的余悸是真实的。
就在车宰昊话音刚落之际,林瑟曦的声音轻缓地响起,如同羽毛拂过,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对,就是这种感觉。”她的眼神亮了起来,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狂热的创作欲,“那种濒临死亡的、最原始最真实的恐惧和挣扎!那是任何表演都无法复刻的极致瞬间!是镜头最渴望捕捉到的‘真实’!”她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纪录片导演特有的执着,“看到你落水,我冲下去,说实话,那一刻‘救人’的念头,可能还排在‘记录’之后。那是一种……职业的本能冲动。就像摄影师看到绝美的风景,探险家发现未知的秘境。从深渊边缘,把那种震撼人心的‘真实’打捞上来,是我的本能。”
林瑟曦说完,想着车宰昊刚刚的自述,冰冷的死亡?那太便宜你了。我要你尝遍身败名裂、众叛亲离、在绝望中腐烂的滋味,那才是为你量身定制的结局。
车宰昊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镜片后的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是错愕?是难以置信?还是被冒犯的冰冷怒意?但这一切都被他完美地收敛在温雅的表象之下,快得仿佛错觉。他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又带着钦佩的笑容,轻轻鼓掌:“精彩!不愧是瑟曦!在生死关头还能诞生如此纯粹的创作灵感,这份对‘真实’的执着追求,令人叹服。”他举起酒杯,语气真挚,“不过,你救了我,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份人情,我车宰昊记下了。日后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务必开口。”
林瑟曦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双手交叠,轻轻放在洁白的桌布上,姿态从容而自信,直视着车宰昊的眼睛:“车总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眼下,还真有一件棘手的事情,似乎……只有车总能帮我解决。”
“哦?”车宰昊挑眉,身体微微后靠,靠在舒适的椅背上,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我竟如此荣幸?愿闻其详。” 他的姿态放松,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锁定林瑟曦,充满了审视和算计。
林瑟曦微微一笑,红唇轻启,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她的要求:“我想要星河娱乐集团百分之二的股权。” 她无视车宰昊镜片后瞬间掠过的锐利光芒,继续道,“当然,不是白要。我以我的作品和未来与星河的深度绑定合作作为交换。我会用我的镜头和叙事能力,为星河旗下的艺人量身打造作品,洗牌大众对他们的固有认知,重塑价值,让过气的翻红,让新锐的闪耀,让顶流的地位更无可撼动。”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力量感,仿佛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既定事实。林瑟曦看向坐在对面的车宰昊,心却想着只有拿着星河娱乐的股份,才是进入你权力堡垒的钥匙,也是勒紧你脖子的绞索开端。
包厢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窗外城市璀璨的灯火无声闪烁。
车宰昊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但眼底的温度却在迅速冷却。他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目光透过杯壁,深邃地审视着林瑟曦。他当然知道林瑟曦的价值。她的镜头有毒,能点石成金。宋允真那个死人的纪录片都能被她拍得引发全网热议,她的实力毋庸置疑。如果能将她彻底绑上星河的战车,带来的收益可能远超那百分之二的股份。
但是…… 车宰昊的心中蒙上了一股寒气,百分之二?胃口不小!我手上也不过百分之十!那些尸位素餐的老家伙们,最近因为宋允真案重启和宋寅自杀闹得沸沸扬扬,正愁找不到借口弹劾我,把他们的纨绔子弟推上来。这个时候动股权?无异于虎口夺食!成功率一半都不到! 他心中念头飞转,权衡着利弊。林瑟曦的加入,如果能带来巨大的业绩提升,堵住那些老家伙的嘴,甚至拉拢部分摇摆的股东……倒也不是不可能。关键是她是否真的能带来预期的价值,以及……她是否真的可控?这份野心勃勃的合作提议,背后是否有更深的图谋?
林瑟曦仿佛看透了他的犹豫。她不疾不徐地享用完盘中最后一口鲍鱼,拿起冰镇的香槟杯,优雅地啜饮一口,冲淡口中的余味。她并不需要车宰昊立刻点头。她站起身,隔着长桌,遥遥举起手中的香槟杯,水晶杯壁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她的笑容明艳自信,眼神却如同深海般难以捉摸:“当然了,车总肯给这个机会,我们必定是最好的……”她刻意放缓语速,红唇轻启,清晰地吐出最后三个字,“合、作、伙、伴。”
“伙伴”二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暗示。
车宰昊看着眼前这个光芒四射、野心勃勃的女人,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欣赏能力,更欣赏有野心又有能力的人。这样的人,要么是所向披靡的利刃,要么是反噬自身的毒蛇。风险与机遇并存。他缓缓站起身,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无懈可击的温雅笑容,也举起了酒杯。杯中的液体轻轻晃动,映着他深邃难测的眼眸。
“敬,”车宰昊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玩味和试探,“未来。”
两只水晶杯隔着长桌和冰冷的鸢尾花,在空中遥遥相碰,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叮”一声轻响。清脆的撞击声在空旷安静的包厢里回荡,如同敲响了一场华丽而危险的合作序幕。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璀璨的灯火如同无数双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这场云端之上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