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7:50 加拿大 bc省 盐泉岛 临海居民区)
咸湿的海风裹挟着深夏的凉意,穿过寂静的街道,却吹不散那栋维多利亚风格路灯映照下的三层木楼周围弥漫的、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那并非真正的铁锈,而是人类血液特有的、甜腻而令人作呕的腥气,如同无形的死亡宣告,萦绕在崔政赫和刘波的鼻尖。
崔政赫猛地抬起右手,握拳,做出了一个清晰的“停止前进”战术手势。他的身形在昏黄的光线下绷紧,像一头察觉到致命陷阱的猎豹,每一个感官都提升至极致。他没有被发现现场的急切冲昏头脑,而是立刻侧身隐蔽在门廊的阴影里,拇指按下肩头麦克风的通话键,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无比地传入通讯系统:
“杨帆,david,目标建筑已定位,三楼确认有重大刑事案发现场,空气中有浓重血腥味。请求立即支援并封锁周边区域。重复,请求全方位支援与封锁。”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快速扫视着门窗和街面,“凶手可能刚离开不久,或仍在附近徘徊,各单位高度警惕。”
在对讲机里传来大卫警长“收到,支援三分钟内抵达”的确认后,崔政赫才对刘波打了个手势。两人极有默契地一左一右,以战术队形开始对一楼进行快速而谨慎的初步勘察。
崔政赫来到一楼后门,他从大腿侧的装备包里抽出一支强光战术手电,并没有直接照射,而是采用低角度侧光技术,仔细检查门锁、门框以及周边的地面。
“后门无暴力闯入痕迹,”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锁芯完好,门框边缘没有刮擦破损。地板积尘均匀,未发现异常鞋印或拖拽痕迹。”
刘波则守在进门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客厅和通往楼上的楼梯,左手持枪保持低姿戒备,右手同样拿着手电,为崔政赫提供照明掩护,同时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威胁。
“一楼初步判断,未发现嫌疑人留下的明显痕迹,”刘波补充道,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跳脱,只剩下冰冷的专业,“凶手要么是从正门进入,要么…是死者主动开门让其进入的。”
两人展现出极高的职业素养,尽管时间紧迫,但他们严格遵循着犯罪现场保护的第一原则——不触碰,不改变,不污染。
他们的鞋套踩在保护板铺设的临时通道上,身体刻意与所有家具、门把手保持距离,最大限度地保护着现场可能遗留的每一枚潜在指纹、每一个微小的鞋印、每一根无意中脱落的毛发或纤维。
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迅速包围了这片原本宁静的区域。红蓝闪烁的警灯划破夜幕,将周遭的一切映照得光怪陆离。
杨帆和大卫警长率先下车,身后跟着多名身穿“Rcmp”(皇家加拿大骑警)标识防弹背心的当地警察,以及提着沉重现场勘察箱的技术人员和一队医护人员。
杨帆已经利落地套上了一件蓝色的一次性现场勘察服,戴着口罩和发帽,手上是崭新的乳胶手套。大卫警长则正用无线电快速部署警力,设置更大范围的警戒线,并指挥巡警开始对周边住户进行初步问询。
“什么情况,崔队?”杨帆快步上前,语气急促但冷静。
“三楼,枪击,受害者极可能是马克·杜波依斯。死亡时间估计在半到一小时之间。”崔政赫言简意赅,“现场原始状态保持完好,但我们闻到了很强的血腥味。”
“明白了。”杨帆点头,转身对勘察技术人员打了个手势。专业的现场处理程序立刻启动:技术人员迅速在房屋主要出入口铺设了更长的现场保护通道,架设起强光照明灯,摄影师开始对建筑外围进行全方位、多角度的初步拍照固定。
直到这一切准备就绪,崔政赫才示意刘波,两人引领着杨帆和大卫等主要人员,沿着严格规定的通道,向三楼进发。
(晚上 8:05 三楼 罪案核心现场)
越往上走,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混合着老房子特有的木料和灰尘气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经验丰富的警察们面色都变得无比凝重,他们知道,这种气味意味着生命已在此大量流逝。
崔政赫停在最后一扇虚掩的房门前。他深吸一口气,用戴着手套的手背,轻轻推开了房门。
“嗡…嗡嗡…”
五六只绿头苍蝇被惊扰,在沉闷燥热的空气中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它们是死亡最先招致的“访客”。
现场景象冲击着每个人的视觉和神经。穿过狭小的客厅,在靠墙的旧沙发和一个小洗手池之间,一个男人歪斜地靠坐在地板上。他的头无力地歪向洗手池的支柱,面部表情是一种死后的诡异平静,与胸口那片触目惊心的狼藉形成骇人的对比。
死者正是马克·杜波依斯。
他的瞳孔已经完全散大、固定,失去了所有神采,如同蒙尘的玻璃珠。面部皮肤和口唇呈现出失血性的惨白。四肢松软地垂落在沾染了暗红色血污的地毯上。
他心脏部位的衬衫被撕裂了两个破口,周围浸透了暗红色乃至发黑的血液。创口处,粘稠的凝血块勉强堵塞着生命的最后出口,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衣物,并在身下的浅色地毯上洇开一大片不规则的血泊,边缘已经开始变得粘稠发暗。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现场变成了一个高度专业化、程序化的“战场”。勘察技术人员们沉默而高效地忙碌着:
摄影取证人员 首先对现场全景、中景、特写进行了无死角拍摄,甚至使用了比例尺进行细节标注。
痕迹检验员 使用多波段光源和静电吸附器,仔细勘察地面,寻找潜在的鞋印、纤维和微量物证。
指纹专家 用粉末和刷子小心处理着门框、门把手、洗手台等所有可能被触碰的表面。
杨帆 和当地法医则对尸体进行了初步检验:“尸斑开始进入扩散固定期,指压部分褪色;尸僵仅出现在下颌及小关节…符合死亡时间在45分钟至1小时前的特征。创口特征显示…极可能是近距离射击,口径待查。”
然而,令人沮丧的是,除了门口那个被专业工具破坏的监控探头,凶手如同幽灵,几乎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痕迹。没有明显的搏斗迹象,没有陌生的鞋印,没有指纹,甚至连弹壳都被捡走了。
“专业,冷静,而且极其熟悉反侦察流程。”杨帆脱下手套,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力感,对走过来的崔政赫和大卫说道,“除了确认死者身份和死亡方式,现场给我们的东西…太少了。”
崔政赫最后看了一眼地板上马克那失去生息的躯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生命消逝的本能敬畏,更有对线索再次中断的极度 沮丧。
他默然转身,走到房间的窗户边,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在脑海中重构凶手的行动路线、观察点以及逃跑方向。
刘波则一屁股坐在三楼梯口的台阶上,摘下帽子,用力抹了一把脸,疲惫和挫败感几乎将他淹没。他从多伦多追到温哥华,再追到这个岛上,所有的努力似乎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