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
老燕同志的鞋底还是拍了下来。
“你要是再敢上山,看到这只苍蝇没?我拍小鼻嘎也是玩儿一样!”
燕飞本来打定主意要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但看着她的眼睛害怕的一闭一闭的,还是没能忍心拍下来。
这时,正好看到一只苍蝇停在墙上,燕飞瞅准时机非常“好客”的把它永远留了下来。
燕小彤心里感慨,哇,我真是好怕怕哦~
嘴里不敢和老燕同志唱反调,“好的哦爸爸,我不敢去了。”
说完还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能认错,燕飞也觉得没那么气了,孩子都说以后不上山,肯定也受到教训了,非常心平气和的穿上了鞋子。
“读书的事你记着,反正到了报名的时候我就给你报名,你要是不去,呵。”燕飞趁热打铁,趁着现在的气氛继续威胁。
他想好了,要是她不去,他拎也得把她拎去学校。
要是个小子不读就不读吧,随便干点啥都能养活自己,可他家这个是个丫头啊。
某种程度上,女性比男性更需要读书,将来才有机会找到一个好工作。
燕飞板着脸,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想起他们村里的女性,燕飞的脸冷得像棺材板。
石沟子村的女孩子十几岁的时候就可以定亲,还是个孩子就要嫁到别人家,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就要操全家人的心。
同时,年纪小也代表好拿捏。
婆家人好那当然好,婆家人如果不好,那简直就是掉进了地狱。
就连在村里人眼里泼辣强势的袁二妮,也就是他妈,年轻的时候也是吃过苦头的。
燕飞记忆里的小脚老太,他奶奶永远板着一张脸,脸上深深的法令纹好像是用刀刻上去似的,浑身带着旧社会的沉重腐朽。
袁二妮,老太太最看不上这个儿媳妇,封建社会过来的老太太有的是法子搓磨儿媳。
在袁二妮被婆婆压制的同时,老太太却对她生的大儿子格外不一样。
老太太在的时候,最疼的就是燕飞这个大孙子。
“他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儿子,跟那个死鬼老太婆那么亲近,还能算是我儿子吗?”袁二妮在老太太死后的第二天,当着自己二儿子燕朔不满道。
压抑了这么多年,头顶的一座大山终于挪开,轮到自己当家作主,袁二妮当然要抖落起来。
从那天开始,燕飞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四个人的家里,他活的像个外人。
现在也确实是外人了。
现在想起来,说伤心其实也没多伤心,老太太也好,袁二妮也罢,她们都是在封建教条的婚姻中迷失自我的女人,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活成这样。
既然如此,学习的事情必须刻不容缓。
“这是爸找你鼻涕泡小弟借来的教材,你先在家学着,学成啥程度,爸再看给你报几年级。”
燕飞把一摞教材摆到燕小彤的书桌上,这还是前两天专门找村里木匠做的,学习没个正经桌椅怎么行。
“哦。”燕小彤乖乖坐到书桌前面,坐的很端正。
燕飞满意的笑了,学习态度是好的,值得夸奖。
燕飞:“这是铅笔,爸也给你削好了。”
燕小彤:“好的。”
燕飞:“爸还给你买了橘子粉,渴了就冲水喝,喝完了爸再给你买。”
燕小彤:“好~”
燕飞更加满意了,还没见过他家闺女这么安分过,果然学习能使人明智,还没开始学呢就这么老实,这个学一定得上。
“那爸先去上工了,有不懂的等爸回来。”
燕飞勾着笑,此刻心情好到爆,他觉得今天能拿满工分。
然后就听到自己女儿一脸茫然,“可是老燕同志,我一个字也不认识。”
燕飞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像斑驳的掉屑的墙皮,一块一块的往下掉。
刚才浑身干劲的他一个踉跄,现在觉得今天大概只能拿八个工分,还是勉强。
不管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的女儿一天学也没上过,一个大字也不认识并不奇怪。
“行,等爸上完工回来教你。”
“好~”燕小彤偷笑。
老燕同志一向生命力旺盛,可能是锻炼出来了,抗击打能力十足,她还从来没见过他出现这种表情。
好像整个人,有点碎了。
碎就碎吧,不经历风雨,怎么成为带她成功带她飞的老爹。
燕小彤一口干掉她爹出门前给她冲的橘子水,一抹嘴巴出了门。
“大哥,你终于来了大哥!”
燕小彤刚出门就听到自己小弟的呼唤声,严肃着脸走过去。
石沟子村几乎所有年纪差不多的孩子都聚集在这,八九个孩子聚集在一起,看他们这样子,本来就是要来找她这个大哥的。
“怎么了,大哥来了,找大哥啥事?”作为大哥,必须要有威严,燕小彤自觉自己做的非常好。
“大哥,石头被欺负了,就是知青院的知青,真是气煞我也!”
告状的是鼻涕泡,燕小彤的头号小弟,今年八岁,今天周末学校不上课,这才有时间参加这次“活动”。
鼻涕泡怒从心头起,拍着胸脯要给他的小弟报仇。
燕小彤看向她小弟的小弟,石头。
“石头你说,是谁欺负你了,大哥我一定给你报仇!”燕小彤轻轻拍了拍石头的脑门,皱着眉头保证。
欺负小孩,不能忍。
有人安慰,石头更委屈了,眼泪汪汪的控诉,“她说我长得……丑~”
显然是说到石头的痛处了,说到“丑”字,石头声音颤抖,自己抬起两只手捏住了自己的嘴巴,争取不让自己哭出声。
啊~这个啊~
石头眨巴着豆子般的小眼睛,抠了抠鼻孔,又低头看了眼手指,弹了弹,双眼迷茫又有点脆弱。
石头长得确实……
来参加这次“活动”的孩子们大多其实都是来凑热闹的,干啥不重要,主要是想看看那群知青们。
他们石沟子村从来没有外乡人入驻,总要好奇一段时间。
“可恶!”鼻涕泡生气跺脚,“敢说我的小弟丑,我看她才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