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转,曾经的喧嚣沉淀为深沉。
紫禁城深处,帝王的后宫,流淌着一种隽永却也带着岁月痕迹的温情。
时光,仿佛对这座宫苑格外宽容,至少对那些身负修为、得天独厚者而言。
此时,武圣皇帝朱瞻基已登基五十余载,年逾八旬。
然而《万相神功》第五层的神效,令他面容英挺,剑眉星目,丝毫不见耄耋之年的衰颓,反因神功淬炼与帝王气度的沉淀,更添一份渊深似海的沉凝与掌控乾坤的从容。
身量挺拔如松,龙行虎步间,是岁月也无法磨灭的锐气与沛然力量。
而陪伴在他身边近五十载岁月的女子们,命运却因天赋、机缘、心性与那终究无法突破的寿元大限,走向了不同的归途。
纵然修习了《玉女心经》等上乘武学,得以延缓衰老,驻颜有术,体魄强健远胜常人,但这些功法本身并无逆天增寿之奇效。她们的寿命,终究受困于凡俗的桎梏。
坤宁宫。
皇后林清浅端坐于暖阁内。
窗外秋阳正好,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她身上,为那身淡雅素净的宫装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她执笔批阅着内务府呈上的账簿,神情专注而沉静。
得益于《玉女心经》的精深修为和她自身不辍的苦练,加上朱瞻基不时的指点与珍贵丹药的辅助,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极浅。肌肤依旧莹润如玉,细腻光洁。
五十余年的光阴,在她身上沉淀下无与伦比的雍容华贵与母仪天下的威仪。
眉眼间的温婉未曾稍减,反而愈发显得端庄大气,从容不迫。偶尔抬眸间,那清澈如水的眼神,依稀可见当年初入宫闱的少女灵韵,只是如今,那份清澈中更多了洞悉世事的智慧与波澜不惊的沉稳。
她是少数几位凭借深厚功力和心性,得以与朱瞻基长久相伴的人。
“清浅。”
低沉而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清浅不用回头,嘴角已自然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放下笔,刚欲起身,一双有力的手臂已轻轻按在她肩上。
朱瞻基俯身,下颌轻抵在她散发着淡淡馨香的发顶,目光落在账簿上。
“这些琐事,交给下面的人便是,何须你亲自费神?”
林清浅放松地靠进他宽阔温暖的胸膛,感受着那份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微笑着说道。
“臣妾一日身为后宫之主,那就应该管理好这些份内之事,为夫君分忧。”
她的声音清越柔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朱瞻基低笑一声,温热的气息拂过林清浅的耳畔。
“那你也应该给老大媳妇一点锻炼的机会。”
他伸手,极其自然地替她将一缕垂落的鬓发拢到耳后,指尖划过那依旧细腻如瓷的脸颊,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怜。
林清浅笑着说道。
“我是怕她忙不过来。”
其实她早就将大部分事情交予了太子妃来管。
两人相拥而立,窗外秋叶金黄,殿内静谧温馨。
五十余年的朝夕相处,浓烈的爱恋早已酿成了醇厚如酒的深情与相濡以沫的默契。无需太多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读懂对方的心意。
岁月虽长,容颜未老,那份情意,也从未褪色。
林清浅依偎着他,轻声提起:
“我刚才想起青璇她们时,谱了新曲总想请你品鉴…”
朱瞻基闻言,眼神中泛起一丝怀念与伤感。
“青璇她们……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语气中带着对逝者的追忆。
“青萝姐姐新培育的几株‘素心寒兰’开了,幽香清雅,夫君若有闲暇,不妨移步一观。”
李青萝喜静,醉心于侍弄花草,气质愈发娴静如兰。
她天赋异禀,于武学一道领悟性资质都比较出众,因此修炼《玉女心经》等功法进境极快,加之心性淡泊,岁月在她身上同样近乎停滞,是另一位得以长久陪伴朱瞻基的幸运者。
林清浅继续道:“红玉妹妹今日带着祁镇、祁钰他们的孩子在演武场习练基础拳脚。夫君有空,可以去看看。”
朱瞻基眼中笑意更深:“红玉性子未变,还是那般爽利。让她带着孩子们活动活动筋骨也好,省得拘在屋里闷坏了。”
秦红玉一身红衣劲装教导皇孙习武的画面,飒爽英姿丝毫不减当年。
她性情坚韧,练武最为勤奋刻苦,又有朱瞻基提供的顶级资源和功法,实力在后妃中仅次于林清浅,岁月同样难以侵蚀她的活力,得以共享这悠长岁月。
林清浅提到孙若微和胡善祥,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
“善祥妹妹当年…对祁钰最是悉心,孩子稍有不适,她便衣不解带地照料。”
“若微姐姐…生前常在临水阁抚琴,琴声清冷,总带着几分孤寂。”
朱瞻基眸色微深。
孙若微,这位最早陪伴在他身边,心思清冷复杂的女子,容颜曾如往昔般清丽出尘,气质如霜。然而那份疏离感,历经岁月,似乎从未真正消融。
她像一株独自盛放的幽兰,美丽却带着难以触及的距离。
朱瞻基尊重她的选择,给予空间,但前世记忆(关于徐宾)如同一根刺,让他始终无法全然释怀,导致他对孙若微的态度时冷时热。
孙若微对此心中亦有怨气,她自认此生忠诚,却遭此对待,郁郁不解。
这份隔阂,直至她生命的终点也未能完全化解,临死也没有解开心结,更没有见徐宾一面。
“嗯。”
朱瞻基应了一声,揽着林清浅的手臂紧了紧。
“善祥…是个好母亲。若微…唉…”
语气带着一丝复杂和淡淡的怅惘。
这些年,孙若微(约七十五岁)、胡善祥(约八十岁)、李青璇(约八十三岁),
柳如烟(约七十八岁)、赵雪衣(约七十九岁)、沈清瑶(约七十七岁)、林月儿(约八十一岁)、朝鲜公主李婴宁(约七十三岁)……
以及樱雪院的今川雪(约七十七岁)、阿万(约七十四岁)、日野荣子(约八十二岁),皆因人身寿元终有尽时,在陪伴朱瞻基走过五十余载漫长岁月后,于过去二三十年间陆续寿终正寝。
她们凭借宫廷优渥、药物滋养以及《玉女心经》等武功带来的强健体魄与驻颜之效,大多享年远超普通大明百姓(七十古稀已是高寿),活到了七八十岁的高龄,最终无疾而终或安详离世。
她们的音容笑貌,化作了朱瞻基漫长记忆长河中的星辰,也加深了他身处权力与力量巅峰、却不得不一次次目送故人离去的那份孤寂。
两人又温存片刻,朱瞻基才松开林清浅。
“朕去御书房,还有些奏报要看。晚膳……来坤宁宫陪你用。”
“是,臣妾恭送夫君。”
林清浅盈盈一礼,目送着朱瞻基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与满足。
紫禁城西北隅的“樱雪院”,曾经是朱瞻基为来自东瀛的今川雪、阿万、日野荣子辟出的清幽居所。
院中枯山水依旧,竹篱木廊静默。然而,时光终究是无情的。今川雪、阿万、荣子三位女子,虽得授《玉女心经》,体态容颜得以长久保持青春,但功法终究无法突破凡俗寿元的极限。
或因心系故土难解乡愁,或因体质根骨所限,她们在陪伴朱瞻基数十年后,已于十数年前相继寿终正寝,享年皆在七十余岁至八十岁之间,在大明已属罕见高寿。
如今,院中唯有一位女子常在。
她约莫三十余岁,皮肤胜雪,容貌美丽,眉眼间依稀可见荣子当年的娴雅风韵,却更添成熟韵致。她便是荣子母家当年送入宫中的侄女——日野香织。
香织继承了姑母的品味与技艺,精习茶道、插花,抚得一手好三味线,努力维持着这方院落里的东瀛风致,仿佛在守护一份逝去的记忆与异国的乡愁。
朱瞻基念及旧情,对香织颇为照拂,允她继续居住于此。
偶尔,他会信步至此,在枯山水前静立片刻,品一盏香织奉上的抹茶,听她弹奏一曲故国小调,感受片刻的疏朗与宁静,也缅怀着那三位早已化作春泥、曾短暂点缀深宫的异国红颜。
人越老,便就越怀旧,朱瞻基也不例外。
他偶尔陷入回忆时,那战场上龙骧铁骑的呼号声,仿佛还在耳畔回荡。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朱瞻基放下最后一本奏章,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案角温润的玉镇纸。
登基已近六十载,这江山在他手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真正的万国来朝,海晏河清。
然而,那份伴随他突破《万相神功》第五层便如影随形的孤寂,并未因岁月的流逝而消散,反而在帝国的顶点愈发深沉。
他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身形依旧挺拔,岁月在他脸上刻下威严的纹路,却未侵蚀那双深邃如渊海的眼眸,只是那眸底深处,仿佛沉淀了更厚重的时光之尘。
是该去看看那些故人了,无论是仍在人世的,还是早已化作黄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