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回到中军大营时,天色已近午时。营帐外值守的锦衣卫见他归来,立即单膝跪地行礼。他摆了摆手,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帐内,朱棣正在批阅军报。见朱瞻基进来,老爷子放下毛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回来了?听说你打了个漂亮仗。”
朱瞻基抱拳行礼:“孙儿幸不辱命。”
他直起身子,铠甲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却仍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兀良哈主力尽数歼灭,巴图尔已被生擒。”
朱棣满意地点点头,示意朱瞻基坐下:“详细说说。”
朱瞻基将战况一一道来,说到火炮轰击埋伏时,朱棣忍不住拍案叫绝:“好一个将计就计!”
但当他听到巴图尔供出与“大明赵王”的密谋时,老爷子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孙儿还有要事禀报。”
朱瞻基突然起身,走到帐门前,对守在外面的亲兵道:“你们都出去吧,五十步外警戒。没有我和爷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待亲兵退下后,朱瞻基从怀中取出一叠密信,双手呈给朱棣:“请爷爷过目。”
朱棣接过信件,越看脸色越难看。
这些密信中,有朱高煦他们私通瓦剌的证据,还有暗中谋取抢夺新式火器工匠的供词,甚至还有他们毒杀马哈木的罪证。最令朱棣震怒的,是一份出卖明军布防图的密函。
朱棣的手微微发抖,声音低沉得可怕。
“这些……都查实了?”
朱瞻基沉声道:“孙儿已命听风卫暗中查证多时,那抢夺新式火器作坊的刺客贼子至今还关在听风卫天牢之中。另外毒杀马哈木的犯人也被听风卫关押看守了起来。至于军情泄露一事……”
他顿了顿。
“乃是巴图尔已亲口供认,而且还有许多人可以证明此事。”
朱棣猛地将密信拍在案几上,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
老爷子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来人!传汉王、赵王即刻来见!”
帐外亲兵领命而去。
朱瞻基注意到,爷爷的手紧紧攥着,指节都泛白了。
不到一刻钟,朱高煦就匆匆赶到。他刚掀开帐帘走进来,结果还未开口,朱棣突然暴起,脚踏凌波微步,眨眼间出现在朱高煦面前,抬手一掌拍出!含怒朝朱高煦打出了一招“亢龙有悔”!
“砰!”
朱高煦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帐外空地上。他捂着胸口,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满脸不可置信。
朱棣的怒吼从帐内传出。
“在外头跪着!等老三来了再一起进来!”
要是看在朱高煦是他的亲儿子,这一掌绝不会只用三成力道,而是会用足十二成气劲,直接一掌就打死对方。
朱高煦擦了擦嘴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倔强地挺直腰板跪好。他偷偷瞄了眼四周,发现听风卫已将中军大营团团围住,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他在心中暗想。
“这下糟了……老爷子怕是都知道了。”
但转念一想,只要咬死不认,凭父子之情,最多也就是被责罚一顿。毕竟那些密信都是他用朱高燧的名义写的,真要追究起来……只要死不承认的话,确实跟他还有老三都没什么关系。
随后,两个时辰过去,朱高燧也赶到了。
他看到跪在地上的二哥,脸色一变,赶忙上前将朱高煦扶了起来。
“二哥,这是……”
朱高煦低喝一声,踉踉跄跄站起身来,低声说道。
“闭嘴!记住,机灵点,进去后有些话别乱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大帐,只见朱棣端坐主位,面色阴沉如水。朱瞻基站在一旁,神色平静。
“儿臣参见父皇。”
两人齐声行礼。
朱棣冷冷道:“知道为什么叫你们来吗?”
朱高煦硬着头皮道:“儿臣不知。”
朱棣猛地将密信摔在二人面前。
“不知?那你们看看这些是什么?!”
朱高燧捡起信件一看,顿时面如土色:“这、这不是儿臣所为啊!爹,你是知道我的,我哪有这胆子啊!”
朱高煦也赶紧道:“父皇明鉴,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说完,便直接看向了朱瞻基,意思也不言而喻。
“栽赃?”
朱棣见状,怒极反笑。
“那抢夺新式火器的刺客至今还在听风卫天牢,而且人家也招供了是汉王指使。毒杀马哈木的犯人也招供了,说是赵王指使了。兀良哈的巴图尔也亲口供认,密信是赵王派人送过来了。这些,你们又作何解释?!”
朱高燧听到这些话,一脸的难以置信,然后又用极度震惊的眼神望着旁边的朱高煦。
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朱棣大声喊道。
“爹!冤枉啊!这事真不是我干的!我可以发誓!我要是做过毒杀马哈木、暗通兀良哈的事情,那就让我全(家)……”
朱棣听到这话,立刻不怀好意的瞪着朱高燧。
“嗯?!”
朱高燧见状,连忙改口道。
“让我不得好死!”
朱高煦额头渗出冷汗,仍强撑解释道。
“爹,这肯定是有人假冒我和老三的名义……”
“够了!”
朱棣一声暴喝,震得帐内烛火摇曳。
在他看来,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都有,哪里还容得他们抵赖,越是解释就越是掩饰,也越是做贼心虚。
老爷子站起身,眼中满是失望与痛心。
“朕本以为你们只是顽劣,没想到竟敢通敌卖国!”
朱高燧见状,便再也忍不下去了。他要是再这么强撑下去,估计就真的要和老二一起完蛋了。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老二一个去死,总比他和老二一起去死好。
朱高燧满脸委屈的解释道。
“爹!儿子真的冤枉啊!这些事都是二哥……”
朱高煦闻言,转头瞪着朱高燧厉声打断道。
“老三!你胡说什么!”
兄弟二人当场争执起来,互相推诿指责。
朱瞻基冷眼旁观,注意到朱高煦虽然表面强硬,但后背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
朱棣看着两个儿子狗咬狗的丑态,眼中的怒火渐渐化为深深的疲惫。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声音突然变得苍老了许多:“传旨……”
帐内顿时安静下来。
“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即刻押回京师,圈禁宗人府。”
朱棣一字一顿道。
“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朱高煦如遭雷击,跪爬几步:“爹!儿子知错了!求爹开恩啊!”
朱高燧也哭嚎着求饶。
但朱棣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十几名精锐的听风卫立刻上前,不等二人反应过来,便将人拖了出去。
待帐内重归平静,朱棣长叹一声,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朱瞻基默默上前,为老爷子斟了杯茶。
“瞻基啊……”
朱棣接过茶杯,声音沙哑。
“你说,我是不是……教子无方?”
朱瞻基轻声道:“爷爷不必自责。二叔、三叔也只是一时糊涂。先让他们在宗人府反思一段日子,经过此番教训,等过段时间,他们定会幡然醒悟。”
朱棣苦笑着摇摇头,将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