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落下的“咔哒”声,将柏锦与世界彻底隔绝。
她被留在这个充斥着监测仪器的房间里。
最初的几天,是纯粹的绝望。
她大部分时间蜷缩在靠窗的软榻上,或者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隐藏的摄像头红灯。
女保镖守在门内角落。
三餐由经过林峰严格“培训”的中年女佣送来,食物被仔细检查,连餐具都是特制的软塑材质。
柏锦吃得很少,孕吐反应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源自心底的恶心反胃。
当胎心监测仪那“咚咚咚”的心跳声在房间里响起时,柏锦会不受控制地浑身僵硬。
一个生命,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生命,正在她体内生长。
她无法爱这个孩子,她的存在是强迫的证明,是枷锁的具象化。
可憎恨一个未出世的生命,又让她陷入巨大的自我谴责和道德漩涡。
这种内心的撕扯,比任何外部施加的痛苦都更折磨人。
星沉浦没有再出现。但她又无处不在。
偶尔,在夜深人静,只有监测仪器发出微弱光芒和规律声响时,柏锦会感觉到一种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疯狂。
她想尖叫,想砸碎房间里所有东西,想用尽一切办法伤害自己,以此来对抗这种令人窒息的掌控。
但她也知道,只要她表现出任何“过度激动”的迹象,林峰或者那个女保镖,就会毫不犹豫地将镇静剂体注入她的体内。
于是,她只能将所有的嘶吼压抑在喉咙深处,将所有破坏的冲动死死摁住。
她学会了更深的隐藏,将翻涌的情绪压进麻木的表象之下。
...
大约在被彻底囚禁一周后的一个下午,林峰照常前来检查。
这次,他在听完胎心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监测仪上打印出的曲线图,微微蹙了蹙眉。
“胎心率有些偏快,”他语气平淡地陈述,“虽然还在正常值上限内,但需要密切观察。夫人,您最近是否感觉特别焦虑,或者有什么不适?”
柏锦靠在床头,眼神淡漠地看着窗外,没有回答。
林峰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回答,他推了推眼镜,从医药箱里拿出那支准备好的镇静剂,但不是要立刻使用,而是将其放在更显眼的位置,仿佛在提醒她它的存在。
然后,他又拿出了一个小药瓶和一瓶新的维生素补充剂。
“这是给您开的孕期营养补充剂,请按时服用。”他将药瓶放在床头柜上,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有助于稳定情绪,促进胎儿神经系统发育。”
柏锦依旧没有反应。
林峰做完这一切,便提着箱子离开了。女佣很快送来了温水,监督她服药。
柏锦看着手心里那颗白色的营养片,又看了看旁边那支镇静剂。
她木然地接过水杯,将药片吞了下去。
服药后不久,她感到一阵异常的困倦袭来,比平时要强烈得多。
这一觉,她睡得很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充斥着破碎的画面和压抑的恐惧。
她梦到自己在一片浓雾中奔跑,身后是星沉浦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无论她跑得多快,那声音始终如影随形。
她还梦到了那个雨夜,倒在血泊中的女孩,以及张扬、张帆的脸,最后,画面定格在星沉浦那双带着诡异笑意的眼睛上...
她猛地惊醒,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湿了额发。
窗外天色已经暗沉,房间里只开着夜灯,监测仪器的光芒在昏暗中幽幽闪烁。
她试图集中精力思考,思考如何摆脱现状,思考那夜在顶楼拍下的证据该如何利用,但思绪像是陷入了泥沼,粘稠而迟滞,根本无法深入。
她甩了甩头,试图摆脱这种异常状态,却感觉更加疲惫。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状况持续着。
每天服下那颗“营养片”后,她都会陷入一段深沉而不安的睡眠,醒来后则感到精神难以集中,情绪变得格外脆弱和麻木,对周遭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她不再是那个内心充满反抗的囚徒,更像是一个被抽走了大部分精气神只能被动接受一切的傀儡。
是孕期的正常反应?还是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崩溃前兆?
柏锦混沌的大脑无法给出清晰的答案。
这天夜里,她又从那个被追逐的噩梦中惊醒,心跳失序,喉咙干涩。
守夜的女保镖似乎靠在椅子上打着盹。
柏锦轻手轻脚地起身,想去倒杯水。
就在她经过床头柜时,脚步一个虚浮踉跄,手臂不小心扫到了柜面上放着的那瓶“营养补充剂”。
“啪嗒——”
药瓶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瓶盖没有拧紧,里面白色的小药片撒落出来一些。
女保镖立刻惊醒,锐利的目光扫视过来。
柏锦连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捡拾药片。
就在她拾起几颗药片,准备放回瓶子里时,她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借着她上夜灯昏黄的光线,她注意到,在这些白色的药片中混杂着几颗颜色形状都略有差异的药片。
她的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
林峰那样严谨的人,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唯一的解释是...这些药片,是故意被换进去的。
她猛地想起服药后那异常的困倦、精神的涣散、情绪的麻木...所有不对劲的感觉。
那不是营养片。
那是....精神类药物...?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
她蹲在地上,手指紧紧攥着那几颗颜色异常的药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柏锦小心翼翼地将那几颗颜色不同的药片偷偷藏进睡衣袖口的暗褶里,然后将其他看起来正常的药片捡回瓶子,拧好瓶盖,放回原处。
她站起身,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水,努力平复心跳和情绪。
回到床上,她背对着女保镖和摄像头,睁着眼睛,看着墙壁上监测仪器投下的幽幽光影。
原来她之前所有的挣扎和痛苦,在她们眼中,或许只是一段需要被药物“调节”的异常数据。
但是...
柏锦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那个不受欢迎的生命依旧在悄然生长
她知道,她必须想办法应对这些药物,必须在自己被彻底“改造”成一个麻木的傀儡之前,找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