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下午。
一场与欧洲某老牌家族企业的重要合作会谈,在星沉浦集团总部的顶层会议室举行。
对方是范·德·维尔德家族的代表,阿诺德·范·德·维尔德,一个四十多岁带着典型欧洲老钱风范的男人。
这次合作对星沉浦集团进一步开拓欧洲市场至关重要。
会议桌上,星沉浦强打着精神,听着对方阐述合作细节。
她穿着剪裁依然合体的深色套装,妆容掩盖了部分憔悴,但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却显得有些涣散和缺乏焦点,只有在对方提到关键数据时,才会短暂地凝聚起一丝商业本能的光芒。
阿诺德显然是个敏锐的人,他察觉到了星沉浦的心不在焉,但这并未影响他的专业。
他侃侃而谈,展示着精心准备的ppt,语气从容自信。
会谈中途休息,助理送上茶点。
星沉浦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习惯性地拿起放在手边的私人手机,下意识地解锁屏幕。
屏保,依然是那张柏锦的睡颜。
她只是无意识地看了一眼,仿佛那是一个能让她汲取微弱能量的仪式,随即又黯然地放下。
然而,就是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坐在她对面的阿诺德不经意间瞥见了。
阿诺德的目光在手机屏幕上一掠而过,随即,他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
他微微挑眉,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
他的表情变化虽然细微,但在星沉浦如今极度敏感的精神状态下,却被清晰地捕捉到了。
星沉浦的心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警惕和烦躁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
抬起眼,目光如同骤然出鞘的利剑,直直射向阿诺德,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范·德·维尔德先生,我的手机...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语气依旧保持着商业化的冷静,但那双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阿诺德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立刻恢复了优雅的笑容,带着歉意微微颔首:
“抱歉,星总,是我冒昧了。只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眼神中依然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您手机屏幕上的那位女士..恕我直言,她与我在阿姆斯特丹偶然见过的一位东方女孩,长得实在太像了,几乎...一模一样。”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里炸开!
星沉浦感觉自己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耳边嗡嗡作响。
她握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几乎要将那精致的瓷杯捏碎。
两年了!七百多个日夜的寻找、等待、绝望...突然之间,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轻描淡写地提起了一个地点,一个一模一样的人。
她强行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剧烈心跳,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微微颤抖的声线还是出卖了她翻江倒海的情绪:
“阿姆斯特丹?”她重复着这个地名,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你...确定?”
阿诺德被星沉浦瞬间变得异常锐利和...近乎可怕的眼神看得有些不适。
但他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阿姆斯特丹。大概...就在一个月前。我在博物馆区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写生,那位女孩就坐在不远处的露天座位上,喝着咖啡,看着书。她身上有一种非常独特的...宁静又带着点疏离的气质,让人印象深刻。所以,我刚刚看到您的屏保,才会如此惊讶。”
星沉浦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动作之大,带得身后的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完全忘记了此刻正在进行的商业会谈,忘记了对方的身份,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她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她死死地盯着阿诺德,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变得沙哑异常,甚至带着一丝狰狞:
“具体位置!哪家咖啡馆?!你还记得具体是哪一天吗?!她是一个人吗?!”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疾风骤雨般砸向阿诺德,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和分寸。
阿诺德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周围同样被惊到的双方助理。
“星总,您...”
“告诉我!”星沉浦几乎是低吼出来,她的手撑在会议桌上,身体前倾,形成一种强大的压迫感,“那个人...她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阿诺德看着她那双仿佛濒临崩溃边缘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具体日期我记不清了,大概就是上个月的这个时候。咖啡馆的名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叫‘郁金香与旧书’(tulip & old books),就在国立博物馆旁边的那条小街上。她当时...是一个人。”
一个人...
这两个字像最后的确认键,彻底点燃了星沉浦心中那堆积了两年几乎要将她焚毁的火山。
她得到了!她终于得到了一个确切的地点!一个时间范围!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传闻,不再是追查后断掉的线索!
巨大的情绪冲击让她眼前一阵发黑,她踉跄了一下,用手撑住桌面才勉强站稳。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她甚至能感觉到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急于夺眶而出,却被她死死忍住。
她星沉浦,何时如此失态过?但此刻,她顾不上了。
阿诺德看着她这副模样,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试探性地,带着一丝了然的语气问道:“星总,那位女士..是您的...?”
星沉浦猛地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阿诺德。
她没有丝毫犹豫,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调,清晰的说:
“她是我的妻子。”(She is my wife.)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连她自己都感到一阵尖锐的痛楚和一种扭曲的满足。
阿诺德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同情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很抱歉勾起了您的思念。看来,您寻找她很久了。”
星沉浦没有回答,她只是贪婪地呼吸着。
她转过身,不再看会议室里的任何人,快步走到窗边,背对着所有人,肩膀微微颤抖。
窗外,是这个她熟悉却感到无比陌生的城市。
而此刻,她的心,已经飞越了千山万水。
她找到了。
她终于找到了她的踪迹。
“会议暂停。”
她没有回头,声音恢复了冷静,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冰冷刺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急切。
“立刻给我安排去阿姆斯特丹的航班。最快的那个。”
“通知我们在欧洲所有的人,调动一切资源,我要知道阿姆斯特丹过去一个月所有符合描述的东方女性的出入境记录、住宿信息、监控录像...所有!”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整个集团的高效机器为了她一个人的执念,开始全力运转。
星沉浦依然站在窗边,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张混合着疲惫、狂喜和狠厉的脸。
她轻轻抚摸着冰凉的玻璃,用低得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如同誓言般说道:
“柏锦....”
“这一次,你再也别想逃掉。”
“你永远...只能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