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办公室的门被不紧不慢地敲响，打断了导员和柏锦的谈话。
“请进。”导员应道。
门被推开，舟自横依旧是那副松散随性的模样，单手插在裤袋里，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先在导员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站在一旁的柏锦身上，眼神里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老师，您找我？”
她对着导员开口，语气平常。
导员笑着站起身，热情地互相介绍：
“柏锦，来，这位是舟自横，舟同学，你应该听说过，上一届这个大赛的全国总冠军！经验非常丰富。系里特意请她来辅导你接下来的比赛，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啊！”
导员又转向舟自横：
“自横，这就是我刚才跟你提过的柏锦，很有灵气的孩子，这次就辛苦你多带带她了。”
柏锦在舟自横进来的那一刻，就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睫，不敢与她对视。
那天在实验室和宿舍里发生的模糊又令人不安的片段，让她对这位学姐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回避和恐惧。
反倒是舟自横，神色自若，甚至唇角还挂着一丝惯有的浅淡笑意，接过导员的话头：
“嗯，老师，我们认识。”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柏锦低垂的脑袋，“既然这样，那就由我来辅导她吧，没问题。”
“认识那就更好了！也省得我多介绍了。”导员显然很高兴，“那就辛苦你们两位了，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导员办公室。
走廊里光线明亮，安静无人。
柏锦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那张白色的电梯卡，递向舟自横，声音不大：“舟学姐，这个...还给你。谢谢那天...让我休息。”
舟自横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先落在电梯卡上，然后缓缓上移，定格在柏锦始终低垂着的脸上。
她接过卡片，指尖似乎无意地擦过柏锦的指尖，感受到那细微的瑟缩。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柏锦，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极快，极复杂的情绪。
“去上课吧。”
最终，她只是伸了个懒腰，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慵懒，仿佛刚才短暂的凝视只是错觉。
“等下课了，来实验室找我，我们讨论一下比赛的方向。”
一听到“实验室”三个字，柏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缩。
那个地方带给她的记忆实在算不上美好。
她轻抿住下唇，泄露了内心的抗拒。
这个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表情和动作，却没有逃过舟自横敏锐的眼睛。
她看着柏锦下意识抿紧的唇线，眼底深处的神色动了动。
就在柏锦艰难地想要点头答应时，舟自横却忽然改变了主意，语气随意地改口道：
“算了，刚下课跑来跑去也麻烦。直接来三教302教室吧，那边下午应该没人，也近一点。”
这个改变让柏锦愣了一下，随即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依旧忐忑，但至少不是那个令人压抑的实验室了。
她连忙点头，努力压下心里的不安：“好，我知道了学姐。”
舟自横看着她如释重负又强装镇定的样子，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背影依旧洒脱不羁。
柏锦站在原地，看着舟自横离开的背影，直到她拐过走廊尽头，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因为紧张而心跳加速。
明明只是正常的学业辅导，却因为之前种种，让她感觉像是要赴一场吉凶难料的约。
她甩甩头，试图将这些杂念抛开，朝着教室走去。
但心底的那份不安，却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
下课铃声响起，校园里瞬间充满了喧嚣和流动的人潮。
柏锦抱着书本，随着人流走出教室，心里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沉重，几乎要将她压垮。
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才朝着约定的三教302教室走去。
推开沉重的教室门，里面果然只有舟自横一个人。
傍晚的夕阳透过巨大的窗户洒进来，将空旷的教室染成一片温暖的橘黄色。
舟自横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专注地摆弄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看到是柏锦，脸上立刻浮现出那副略带慵懒的笑容。
“你来了。”她的声音很平静。
“嗯，来了，舟学姐。”柏锦低声应着，走到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将书本放在桌上。
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眼下的青黑即使用粉底遮盖也依稀可见。
舟自横敏锐地扫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憔悴的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迅速移开，重新聚焦到电脑屏幕上。
她似乎并不打算过问柏锦的状态，直接切入正题：
“关于比赛的方向和前期准备，我简单做了一个思维导图和时间规划表，”她一边说，一边将笔记本电脑轻轻转向柏锦，“你先看看，有个大致的概念。”
柏锦凑近屏幕，当看清那份详尽的规划时，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艳。
表格逻辑清晰，重点突出，时间节点安排得合理又高效，甚至连可能遇到的难点和备选方案都罗列了出来。
这绝不是一个下午就能随便做出来的东西，显然花了舟自横不少心思。
“好厉害...”柏锦忍不住低声感叹，这句赞叹是发自内心的。
舟自横没有回应她的赞叹，她的目光落在了柏锦近在咫尺的侧脸上。
夕阳的金辉勾勒着柏锦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那双总是显得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此刻正专注地盯着屏幕，却难掩深处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红肿。
舟自横看着看着，喉咙不自觉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移开视线，伸手从旁边的背包里拿出两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将其中一瓶递到柏锦面前。
“喝水。”她的语气依旧平淡。
柏锦看着眼前那瓶透明清澈的水，犹豫了一下。
她最终还是接了过来，低声道谢：
“谢谢学姐。”
但她只是将水瓶握在手里，并没有立刻打开喝。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瓶盖。
舟自横将她的迟疑看在眼里，眼神几不可察地暗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拧开自己那瓶水，仰头喝了一口。
教室里一时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