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镇子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屋檐下垂挂的冰棱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供销社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煤烟、酱油和布料特有的气味,货架上稀稀拉拉地摆放着所剩不多的商品。
陈娇在货架间缓步走着,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那些商品,心里却在盘算着要买些什么才显得自然。
她其实什么都不缺,空间里堆积如山的物资足以让她在这个年代过上相当优渥的生活。
但既然来了镇上,总要买些东西做做样子,免得惹人怀疑。最终,她停在了糖果柜台前,要了两斤大白兔奶糖,又挑了几捆颜色鲜亮的毛线。
正要离开时,眼角忽然瞥见柜台角落里摆着的几瓶茅台,眼睛不由得一亮。“同志,这酒怎么卖?”
陈娇从空间里摸出酒票,盘算着手里的票能买几瓶酒。售货员是个中年妇女,她抬眼看了看陈娇,慢悠悠地说:“每人限购三瓶。”
陈娇数了数三张酒票出来,“那就来三瓶。”她小心地将酒瓶收进布包里,心里盘算着下次再来买三瓶。这年头,好酒可不好找。
相比之下,陈长生倒是实打实地采购了不少生活必需品。他在货架前仔细挑选着:两包火柴、五斤盐巴、两瓶酱油、一瓶醋,还有三块肥皂。
其实家里这些都不缺,但他想着多备一些总没错。作为管着一村人的大队长,村里谁家要是有个急用,他总不能袖手旁观。
“娇娇,你看还要买点什么不?”陈长生提着满满一布兜的东西,转头问侄女。
“差不多了大伯,咱们去吃点东西吧。”陈娇说着,顺手又拿了一包水果糖,“给孩子们带点零嘴。”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走出供销社,凛冽的寒风立刻扑面而来。陈娇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把兔皮大氅裹得更紧了些。
她拉着大伯往国营饭店的方向走,这会儿才早上九点多,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几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路人踩着厚厚的积雪艰难前行。
要是靠双腿走路,从陈家屯到镇上得走大半天,中午能赶到就算顺利了。多亏了大黑脚程快,他们才能这么早到达。陈娇不禁在心里感叹,有这么一个得力的伙伴,确实省事不少。
国营饭店里暖意融融,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早餐时段已经接近尾声,服务员正在收拾桌椅。
陈娇他们到时,蒸笼里只剩下几个包子,豆浆也只剩最后的锅底。“同志,还有吃的吗?”陈长生上前问道。
一个系着白围裙的服务员抬头看了看他们:“就剩六个白菜猪肉包子和两碗豆浆了,要吗?”陈娇掏出粮票:“都要了。”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热乎乎的包子端上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陈娇就着温热的豆浆吃了一个包子,这年代的包子用料实在,面皮厚实,馅料饱满,一个下肚就感觉饱了。陈长生却一连吃了三个,显然是饿坏了。
“大伯,您慢点吃。”陈娇把剩下的两个包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走了这么远的路,确实是饿了。饱了,吃不下了。”
陈长生不好意思地笑笑,却也没客气,他知道侄女不差这点钱。自家人之间,用不着那些虚礼,他心里想着以后要多照顾这个懂事的侄女。
剩下了两个包子,陈娇仔细装进铝制饭盒,假装塞进随身带的布包里,实则趁热收进了空间。
吃饱喝足,身上也暖和了,两人这才往革委会走去。镇上的革委会是一栋灰扑扑的二层小楼,墙面上还残留着一些斑驳的标语。
这一路上,陈娇注意到大伯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大伯,您别太担心。”陈娇轻声安慰道。
“唉,你是不知道...”陈长生叹了口气,“这种时候接人,实在是...”丧心病狂几个字在嘴里打了个转,到底没有说出来。
陈娇其实很清楚大伯在担心什么。镇上的革委会工作人员还算规矩,基本都是公事公办,没听说有什么故意刁难人的事情。
要真有那种为了谋财枉顾人命的人,陈娇不介意顺手替天行道,再发笔横财。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到了地方,陈娇等在外面。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她站在屋檐下,看着街道上零星的行人,心里却在想着即将见到的人。那是属于这个时代特有的悲剧。
过了好一会儿,革委会那扇厚重的木门才“吱呀“一声打开。陈长生领着两个人走出来,脸色很不好看。
那是一老一少:老者约莫六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那双眼睛却依然清澈有神。
年轻人二十出头,身形瘦高,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未褪的书卷气,只是此刻被冻得脸色发青。
两人身上的棉袄料子原本不错,是那种厚实的咔叽布,但现在却被故意剪得破破烂烂,到处都是口子,露出里面的棉花。
有些地方的棉花已经掉光了,寒风吹进去,冻得他们瑟瑟发抖。年轻人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却还坚持扛着个不大的包裹。看那包裹的大小,估计连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
在这零下二三十度的东北寒冬,这样的穿着简直是要人命。陈娇注意到老者的手指已经冻得红肿,年轻人的耳朵上也出现了冻疮的痕迹。
这样单薄的衣物,别说是走回陈家屯,就是在镇上多待一会儿都可能冻出毛病来。
陈长生的脸色铁青。在他看来,这两个人完全是烫手山芋。不管吧,眼睁睁看着人冻死,他良心过不去;管吧,这两人的身份特殊,万一被牵连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下意识地看了陈娇一眼,眼神复杂。
陈娇大概能猜出大伯的心思,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示意大黑拉着雪橇往回走。
镇上的道路有些地段被清理过,来的时候她和陈长生都是下来走路的。现在回去,还在镇上,自然不能让人看见下放人员坐雪橇。
一行人默默走到镇外。这里的积雪再没人打扫,厚厚的雪层一直延伸到远方,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白光。陈娇让大黑停下,自己先上了雪橇,陈长生也跟着坐了上去。
看着后面冻得发抖的两人,陈长生有些担忧:“娇娇,这四个人大黑拖得动吗?”
“大伯,您这是看不起大黑,它等下跟您急。”陈娇笑道,“雪地上拉车不费力,您再来四个大黑都不在话下。”
大黑适时地转过头来,琥珀色的眼睛盯着陈长生,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声,仿佛在表达不满。
陈长生立马改口:“那是,大黑多厉害呀,我就没见过比大黑还厉害的,就算是山里的豹子都比不上它。我这不是担心大黑累着嘛,我心疼咱大黑。”
大黑瞟了陈长生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算你识相”。陈长生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珠,转头对跟在后面的两人说:“还愣着做什么,快上来呀。”
那两人显然没想过还能有车坐,他们原本以为要一路走回去。听到陈长生的话,这才如梦初醒,连忙爬上雪橇。
他们畏惧地看了眼威猛的大黑,然后一起蹲在后车斗里,尽量缩着身子减小受风面积。
陈娇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世,她早已心硬如铁,但对真正的学者,她始终保有一份敬意。
特别是那位老者,一看就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这样的人不该落得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