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拉开厚重的木门,裹紧了身上的兔皮大氅,看着门外几个冻得脸颊通红的年轻姑娘,语气平淡地问道:“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几个女知青互相看了看,眼神里带着几分局促和犹豫,最后还是曾琳往前迈了一小步,脸上挤出亲切的笑容,开口说道:
“陈娇同志,你好。这不是一直猫冬嘛,我们想着你一个人住,一定挺无聊的。我们知青点人多,大家年纪也都差不多,就想着过来找你聊聊天,说说话,陪你解解闷。”
陈娇原本想直接回绝,说自己一点也不无聊,更不需要人陪。但话到嘴边,她注意到曾琳说话时,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她身后的院子里、屋子里瞟,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她心中一动,改变了主意,这女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反正她这屋子里外,除了必要的家具,也没什么见不得光或者特别值钱的东西摆在外面。既然她们主动送上门来,不如就顺水推舟,看看她们究竟想做什么,权当是给自己无聊的猫冬生活添点“乐子”吧。
于是,陈娇侧身让开了门口,语气依旧淡淡的:“谢谢你们的好意,进来吧。”她可没打算把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往更私密的卧室里带,便将她们引向了相对宽敞、用于待客的客厅。
“你们先随便坐。”陈娇说完,转身去了厨房。她用铁锹从烧得正旺的炕灶里,小心地铲出几块烧得通红的木炭,放进一个耐火的铁盆里,然后端到客厅,将其倒入壁炉中。接着,她又抱来一些早就劈好、干燥透顶的木柴,整齐地架在燃烧的木炭上。
木柴极其干燥,几乎不需要助燃,接触到红炭的瞬间,火苗便“呼”地一下窜了起来,很快形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橘红色的光芒跳跃着,驱散着室内的寒意。
陈娇又去灶间提来热水壶,给每人倒了一杯热茶,随后端出一盘炒得喷香的瓜子放在小几上。客厅里原本因久未生火而有些清冷,随着壁炉的火越烧越旺,温度迅速攀升,变得温暖如春。
客厅的布置简洁而实用。原本放在中央的大方桌和一圈长凳,陈娇觉得占地方又不太常用,早就收进了空间。
现在摆放的是几把结实的木质靠背椅,为了应对冬天的寒冷,每把椅子上都细心地铺上了用粗厚棉布缝制的坐垫,坐上去软和了不少。
一开始,几个女知青还有些拘束,双手捧着温热的水杯,规规矩矩地坐着。但随着室内温度升高,身体暖和起来,加上陈娇又是倒茶又是准备零嘴,态度算不上热情但也绝无怠慢,她们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知青点里年纪稍长、性格也最沉稳的方荷率先开口,语气温和:“陈娇同志,你别忙活了,快过来坐下,咱们一起说说话。”
另一个叫黄燕燕的女知青也连忙附和,她性格看起来更活泼些:“对啊,陈娇。之前我们就听说过你,但一直没什么机会来往。后来听说你去外地探亲了?你亲戚家是哪里的呀?远不远?”
陈娇依言走到壁炉旁,在一张空着的椅子上坐下。一直安静跟随着她的大黑,也踱步过来,温顺地趴伏在她的脚边,下巴搁在前爪上,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时刻留意着陌生的来客。
陈娇伸手摸了摸大黑的脑袋,回答道:“是去我外婆家,在海市。”“海市?”黄燕燕眼睛一亮,语气带上了几分他乡遇故知的惊喜。
“真的吗?我也是海市来的!离咱们这儿实在太远了,我们来的时候,在火车上咣当了整整好几天,骨头都快散架了,真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坐那么久的火车了。”
这时,曾琳忽然插话,语气带着一种与当下环境略显违和的笃定:“现在交通还不够发达,等以后发展起来,火车肯定会提速的,说不定一天就能从海市到这儿了。”
她这话一出,其他几个女知青都面露诧异,看向曾琳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异想天开的孩子。一天就能到?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恐怕只有飞机才能做到吧?可在这个年代,坐飞机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事情,那是只有军方重要人员或者高级领导人才能享受的待遇。
她们甚至怀疑,自己这辈子有没有机会亲眼见到飞机,更别说乘坐了。陈娇敏锐地注意到,曾琳说完这句话后,目光便若有若无地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陈娇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飞快地翻检着脑海中解锁的、关于这个世界的零碎剧情信息。记忆里,似乎并没有明确提及女主角的具体来历背景。
但看她刚才说话的语气和神态,还有那种超前的认知……难道,这个曾琳,并非这个时代的原生灵魂?她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
几天才能抵达的路程,她轻描淡写地说将来一天就能到……这分明是在描述后世的高铁时代。如此看来,这位女主大概率是从未来某个时间点穿越过来的。
又或者,她是重生的?陈娇转念一想,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如果她是重生的,知晓“原剧情”中陈娇(原主)早已死于野猪之口,那么面对如今活得好好的自己,她一定会表现出极大的震惊和异常,但曾琳并没有。
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位女主角,是从后世(很可能是几十年后的现代)穿越到这个年代来的。
陈娇心中迅速有了判断。不过,她很快便释然了。不管这曾琳是什么来历,只要她安分守己,不来主动招惹自己,大家便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倘若她非要视自己为眼中钉,非要来寻衅找麻烦,那自己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陈娇没有接曾琳关于火车提速的话茬,倒是其他几个女知青觉得这个说法太过夸张,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纷纷表示不可能,随后又将话题转向了对未来的畅想。
比如希望以后火车能多些卧铺车厢,坐起来舒服点;或者期待国家发展好了,飞机能多一些,说不定普通老百姓将来也有机会坐一坐飞机上天看看。
陈娇注意到,在大家热烈讨论这些“朴素”愿望的时候,曾琳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那神情仿佛在嘲笑身边这些同伴的“见识浅薄”和“想象力匮乏”。
陈娇依旧没有参与讨论,而是将话题引开,目光落在她们带来的篮子上,语气随意地问道:“你们篮子里都带了什么好吃的过来?”
几位女知青这次来访,本就存着交好的心思,因此篮子里都装了些自己平时舍不得吃、或者从家里带来的零嘴。
有人带了在灶膛余烬里烤得香喷喷的栗子,有人带了金黄油亮的桃酥,最让陈娇感到意外的是,黄燕燕居然带来了两个颜色青灰、表面有斑点的皮蛋。
看着那两个其貌不扬、甚至有些发黑的皮蛋,陈娇确实有些惊讶:“这是……皮蛋?”
黄燕燕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嗯,是我妈妈自己做的。小时候我妈总吓唬我,说小孩子吃了皮蛋会变笨,那时候就特别好奇,特别想吃。可等长大真吃到了,又觉得那股味道怪怪的,有点接受不了。我听说好像有些地方的人挺爱吃的,所以就拿过来看看,不知道陈娇你会不会吃,喜不喜欢。”
陈娇笑了笑,说道:“皮蛋吃法其实挺多的。如果能吃辣,用辣椒油、醋、酱油凉拌一下就很不错。要是实在吃不惯那个味道,把它煮熟了吃,味道会柔和很多。”
曾琳似乎为了显示自己的“见多识广”,立刻接口道:“对,还可以做皮蛋瘦肉粥,味道很鲜美的。”
听到这话,陈娇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皮蛋瘦肉粥,这确实是后世非常普遍的一种吃法,在这个物资相对匮乏、烹饪知识传播有限的七十年代乡下,一个普通知青能如此自然地说出来,本身就有些可疑。
她几乎可以断定,这个曾琳就是从后世来的。陈娇顺势看向曾琳,装作好奇地问道:“煮粥吗?具体要怎么做呢?”
曾琳被问得一怔,她大概只知道个名字,对于具体步骤并不甚了解,只能含糊地回答道:“嗯……就是先煮粥,等米快煮好的时候,把切碎的皮蛋和瘦肉放下去一起煮就行了。”
陈娇点了点头,没有再深究。她看了看大家带来的东西,又看了看时间,便主动提议道:“既然大家都带了东西过来,也别客气了。眼看也快到中午了,你们要是不嫌弃,中午就在我这儿随便吃点吧。”好歹人家是带着“礼物”上门的,陈娇自认也不是小气刻薄之人。
几位女知青又在客厅里聊了一会儿天,主要是听黄燕燕和另外两个知青讲述城里和下乡后的见闻。快到晌午时,陈娇便起身准备去做午饭。
其他女知青见状,也纷纷站起来,抢着要去厨房帮忙。陈娇推辞道:“不用麻烦大家了,我吃得简单,就是把现成的馒头热一热,再随便弄个菜,很快就好,用不了这么多人。”
她走进厨房,从碗柜里拿出几个杂粮馒头,放入蒸锅里加热。看了看碗柜里的存货,她又拿出四个鸡蛋,熟练地打入一个大碗中,加了些水和盐,搅拌均匀,准备蒸一大碗嫩滑的鸡蛋羹。在这个年代,鸡蛋羹可是招待客人相当体面的一道菜了。
接着,她处理那两个皮蛋。她找来一个小陶罐,里面是她之前用空间材料做的烧椒酱,舀了两大勺出来,将剥好洗净的皮蛋切成小瓣,和烧椒酱一起拌匀。
看了看觉得分量似乎有点少,她又迅速抓了一把干木耳用温水泡发,然后在开水里焯烫一下,捞出沥干晾凉后,和拌好的皮蛋倒在一起,充分搅拌。这样一来,原本小小的一碟凉拌皮蛋,就变成了一大盆色香味俱全的凉菜了。
等到杂粮馒头蒸热,鸡蛋羹蒸好,凉菜也拌妥,一顿简单却绝不算敷衍的午餐就准备好了。虽然是杂粮馒头,但用的面粉磨得极细,口感暄软,带着杂粮特有的香气,吃起来并不比纯白面馒头差。
配上金黄滑嫩的鸡蛋羹和开胃爽口的凉拌皮蛋木耳,在这一九七零年代的东北乡下冬日,已经算是一顿相当不错的招待餐了。
几位女知青看到陈娇如此用心地准备午餐,回想起自己带来的那点零嘴,心里都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同时也对陈娇的大方和周到生出了更多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