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厨房,陈娇一眼就瞧见里面还站着两三个男知青,正东瞅瞅西看看,一会儿翻开橱柜门瞧瞧,一会儿又拿起灶台边的棍子掂量掂量,看样子是在熟悉厨房的家当。
她瞅了瞅灶台上那个落了层灰的大锅,开口问道:“你们带自己的锅了吗?要是没带,灶上这个大锅,你们要不要先洗出来用?”
其中一个男知青听了,张嘴就想反问:“你是最早来的,这锅不应该你洗吗?”话刚到嘴边,就被旁边的杜云礼瞅见了,杜云礼不动声色地伸手拉了他一把。
那男知青愣了愣,大概是心里转了个弯,琢磨着人家一个女同志,凭啥就得理所当然地给他们洗锅,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没再吭声。
陈娇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扫了那个男知青一眼,也没打算搭理他们,径直从他们身边绕了过去,穿过里间的门进了大厅,又从大厅回了自己住的那个小厅。
没一会儿,陈娇就又回到了厨房,手里还多了个沉甸甸的大布包。她走到那个小灶旁边,把布包往地上一放,拉开布包,从里面取出一口不大不小的小铁锅,那锅的尺寸,往小灶的灶口上一放,不大不小,刚刚好,像是专门为这小灶配的一样。
接着,她又转身从后门走了出去,到了刚才田婶洗衣服的石板旁边,蹲下身抠了一团湿泥巴——就是那种黏度正好、能粘住东西的泥巴,拿在手里捏了捏,才转身回了厨房。
她把小铁锅稳稳地架在灶口上,然后用手里的湿泥巴,仔仔细细地把锅沿和灶口接触的四周都糊了一圈,这样烧火的时候就不会漏风,省得浪费柴火。
做完这些,她才从布包里拿出一个搪瓷盆和一个木头水瓢,走到厨房边上那个洗菜池边,舀了水把手洗得干干净净,又把那口小铁锅也仔仔细细的刷了一遍,连锅沿都没放过。
洗好锅,就该生火了。陈娇从旁边的柴火堆里抽了几根细柴和一小把干茅草,塞进灶膛,划了根火柴点着,小心翼翼地扇了扇,火苗“噌”地一下就窜了起来,舔着锅底,很快就有了暖意。
她往锅里加了些水,又放上一个小小的木质蒸格,然后从布包里拿出昨天从县城打包的饺子,打开饭盒,把饺子一个个摆到蒸格里,盖上锅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蹲在灶前看着火。
其实啊,她这饺子昨天打包完就直接收进空间里了,空间里的时间是静止的,饺子到现在还热乎着呢,拿出来就能直接吃。但她不能这么干,毕竟现在是在知青点,人多眼杂的,总得做做样子,不然太扎眼了。
旁边那几个男知青早就把厨房看了个遍,这会儿都闲着没事,就那么站在一旁,看着陈娇有条不紊地忙活——又是找泥巴糊锅,又是洗锅生火,一套动作下来熟练得很,压根不像个城里来的娇滴滴的知青。
几个人你用胳膊肘碰碰我,我偷偷拉拉你的衣角,脸上都带着点犹豫,像是有话想说,可谁也不肯先开这个口。
最后还是杜云礼先动了动,他慢慢走到陈娇旁边,看她正蹲在灶口前,时不时往里面添根柴,便也跟着蹲了下来,试探着问道:“万玉,那个……咱们这吃饭的事,是怎么安排的啊?难道以后都得自己做饭吃?”
陈娇抬眼看了他一下,那眼神里带着点“你这不是废话吗”的意思,像是在看个不懂事的傻子:“不然呢?你还以为乡下跟城里一样,有食堂管饭啊?不自己做,难不成还等着别人把饭端到你跟前?”
杜云礼被她噎了一下,有点尴尬地看了一眼那口已经开始冒热气的小铁锅,嘴唇动了动,没再说啥。陈娇看他那模样,大概也猜到了他想说啥,便直接开口道:“不好意思啊,我这身体不太好,饮食习惯也跟别人不太一样,就不跟你们搭伙吃饭了。你们要是想搭伙,等其他女知青到齐了,自己商量着来就行。”
这话刚说完,旁边那个刚才被杜云礼拉了一把的男知青就忍不住了,皱着眉开口:“哎,我说你这个女同志,怎么能这么不合群呢?昨天一到镇上就自己单独行动,一点儿集体意识都没有。咱们知青是一个整体,就得团结互助,你这样搞特殊,像什么样子?”
陈娇一听这话,心里那点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她抬起头,看着那个男知青,语气也硬了起来:“团结?怎么团结?是爬山的时候,我空着两手,就得帮你们这帮大男人提行李包?还是昨天分屋子,你们女知青都占了好屋子,就把我一个人扔到那黑漆漆、连窗户都没有的阁楼里,这叫团结?又或者,我今天一大早起来,就得先给你们把锅洗干净,把我自己辛辛苦苦换来的柴火拿出来给大家一起用,这才叫团结?哦,我看最好啊,我还得把我自己带来的食物也拿出来,分给所有人一起吃,这样才够团结,是吧?”
她顿了顿,眼神扫过在场的几个男知青,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我是来下乡接受锻炼的,不是来这儿当扶贫干部的,更不是来伺候你们的。”
其实陈娇也不想这么尖锐,实在是从昨天爬山的时候起,这群知青就没怎么给她好脸色。看她空着手,爬山还比他们走得快、不费劲,话里话外就总带着点阴阳怪气的,一会儿说她“娇生惯养,不知道帮衬人”,一会儿又说她“看着瘦,力气倒不小,怕是藏着掖着”。
陈娇上辈子行医那么多年,走到哪儿不是受人尊敬的?向来都是别人敬她一尺,她敬别人一丈,要是人家对她不好,她也犯不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这会儿听着有人还想拿“团结”来给她上纲上线,她那点积压的火气就再也忍不住了,索性一股脑全发泄了出来。
她陈娇这人,向来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什么气都能过夜的话,那她这日子过得也太憋屈了。这群人正好撞在她的火头上,可不就是自找的嘛。
被陈娇这么一番连珠炮似的质问,那几个男知青的脸“唰”地一下就变了颜色,红一阵白一阵的,站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得要命,谁也说不出话来反驳。
就在这时候,厨房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女知青大概是听到里面的争吵声,也都走了过来,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陈娇抬眼扫了她们一眼,心里有数了。
“嗯,你们来得正好。”陈娇干脆站起身,先发制人,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们刚才正说吃饭的事呢,我打算自己开火单过,你们没意见吧?”
那几个女知青一想到昨晚抢床位的时候,陈娇被她们挤到阁楼里的事,脸上都有点不自在。这会儿又被陈娇这么直愣愣地一问,其中一个脾气本来就火爆的女知青忍不住了,梗着脖子回了一句:“你自己开就自己开呗,谁稀罕跟你一块儿吃啊!”
陈娇点点头,没跟她计较:“行,那就好。我用这个小灶,剩下的那四个灶,你们想怎么分就怎么分。还有边上那个小柜子,我也用了,没问题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娇是铁了心要单过,再争下去也没意思,反而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其他知青对视了一眼,只能憋着气,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几个知青觉得在厨房挤着也不是个事儿,便三三两两地转身去了大厅,打算找个地方好好商量一下以后搭伙吃饭的具体安排。
杜云礼走在最后,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频频回头看向陈娇,眉头皱着,嘴唇动了好几次,那模样像是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可最终还是啥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陈娇压根没给他多余的眼神,她正蹲在灶口前,琢磨着得找个小凳子来。这一直蹲着烧火,腿都快麻了,总这么蹲着也不是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