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潮的景象,与精灵村的破败腐朽、净水湖的孤高清冷截然不同。
空间门扉在身后合拢,文茜的视野被无边无际的色彩填满。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花之海洋。
无数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铺展到天际,赤橙黄绿青蓝紫,绚烂如同打翻了神的调色盘。
暖风拂过,花浪层层叠叠涌动,带来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浓郁芬芳。
花海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得超乎想象的黄金牢笼。
笼栏由比手臂还粗的金色金属铸成,上面缠绕着生机勃勃的绿色藤蔓与娇艳花朵,奇异地调和了金属的冰冷。
笼内,一个身着华丽长裙的仙子静静伫立。
她有着瀑布般的金色长发,发间点缀着几朵清新小花,容貌温柔圣洁,周身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慈悲气息。
然而,与她温柔外表形成残酷对比的,是那双浅色的眼眸中沉淀的、化不开的哀愁,以及她身后若隐若现的、象征着生命之息的彩虹飘带。
“那是灵公主,花翎。”茉莉的声音在文茜耳边响起,平淡无波,如同在介绍一件展品,“仙境生命的象征,掌管魂灵生命之母。”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华丽的牢笼上,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嘲讽:“那个笼子,封锁了她的灵心。让她空有生命之母的权能,却连离开花海潮都困难,更别说去人类世界帮助她那位好姐妹辛灵了。”
“一个……被亲近人类的立场困住的圣级仙子。”茉莉的总结轻描淡写,却字字惊心。
文茜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黄金牢笼:“囚禁?谁干的?为什么?”
“一个死了爱人的疯子。”茉莉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同情,只有冰冷的叙述,“几百年前的事了。”
“仙子……也有对象?也会……生儿育女?”文茜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她一直以为仙子都是无性别的、更高级的能量生命体。
茉莉闻言,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
“不会。”他回答得干脆利落,“仙子不需要吃喝拉撒,更不需要繁衍生息。仙境的自然法则会孕育同属性的仙子或精灵,作为我们的同胞。”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中的讥诮更深:“所以那一对,金离瞳和罗丽,算是仙境万年不遇的一对奇葩。一个因为爱人消散就发疯屠戮,差点毁了半个仙境;另一个,明明活着,却对因自己而死的无数同胞毫无怜悯之心,只顾着和那疯子上演虐恋情深。”
茉莉说着,抬手,冰凉的指尖轻轻点在了文茜眉间那点醒目的朱砂痣上。
“这半颗玲珑心,就是那个疯子爱人的‘遗物’。”
文茜下意识地摸了摸眉心,那里传来微弱的温热感:“那他们……现在死了吗?”
“死?”茉莉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词,嘴角弯起残酷的弧度,“那个疯子金离瞳,就是你现在梳妆台上那个锈迹斑斑的破铜烂铁。而他的爱人,就是王默的契约仙子,罗丽。”
他的目光遥遥投向黄金牢笼中的灵公主,声音低沉而清晰:“一个失了记忆和力量,变成任人踢打的玩偶;一个灵魂残缺,失了半颗心,境界跌落成微不足道的小仙子。苟延残喘,互相遗忘……呵,比起死亡,这算不算是更解气的惩罚?罪有应得。”
文茜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目光再次投向黄金牢笼中那位温柔的灵公主。
即便被囚禁,她依然保持着一种惊人的宁静与慈悲,仿佛周遭的苦难与她自身的困境,都只是生命长河中微不足道的涟漪。
“要凑近去看看吗?”茉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诱,“灵公主花翎,算是这危机四伏的仙境里,脾气最好、最‘温顺’的圣级仙子了。毕竟,她被关了太久,也……习惯了。”
文茜看着花海中那抹被金色囚笼禁锢的温柔身影,心中好奇与一种莫名的情绪交织。
她点了点头。
两人穿过摇曳的花丛,走向那座巨大的黄金牢笼。
随着距离拉近,文茜更能感受到灵公主身上那股温暖、包容的生命气息。
仿佛感应到陌生人的靠近,笼中的灵公主缓缓抬起头,浅色的眼眸望向文茜和茉莉。
她的目光在文茜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她眉心的朱砂上微微停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深沉的悲悯。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文茜身旁的茉莉身上。
出乎文茜的意料,灵公主看着气质大变的茉莉,眼中并没有露出如同罗丽、孔雀那般的震惊或痛心,反而是一种了然的、带着淡淡哀伤的神情。
她微微颔首,声音温柔如同春风拂过花蕊:
“时间……在你身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记,甜蜜的仙子。”
茉莉面对灵公主的问候,只是扯了扯嘴角,回以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
“不及灵公主您……在这黄金牢笼中,岁月静好。”
他的话语如同淬了冰的针,轻轻刺向对方最深的伤疤。
灵公主闻言,并未动怒,只是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声融入了花海的芬芳里,带着无尽的苍凉。
文茜站在一旁,看着牢笼内外这对峙的两位仙子,一个温柔被困,一个冰冷带刺,心中第一次对茉莉口中那个“罪有应得”的结局,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
原来强大的仙子,也会被囚禁,也会有无可奈何的悲伤。
茉莉似乎并不打算在此久留,他最后瞥了一眼黄金牢笼,对文茜淡淡道:
“看够了?温顺是世上最无用的品质,尤其是在弱肉强食的仙境。”
“下一站,情语塔。那里……或许更适合现在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