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潞州。
深夜，行营中。
楚明峥跟坐不住似地走来走去。
王砚石贪民脂民膏已成铁定事实。
于情于理，他都罪该万死。
但哪怕楚明峥已经派人将总督府团团围住，开始清剿物件了。
王砚石一家也是被打包丢进了仓库里等候发落。
他心里还是纠结不堪。
可，此人是母后唯一的弟弟。
楚明峥有点头疼。
他有预感，如果他亲手解决了王砚石，母亲定会对他寒心。
越走，步伐越乱。
越走，心绪越杂。
要不，他没收财产然后不上报给父皇？
这样母亲就不会因此而伤心了。
不行，不行不行……
他是太子，他该为了百姓解决这个蛀虫才是。
可……可是母亲怎么办？
锦囊。
对了，他找楚明远死乞白赖求来一个锦囊。
思及此，他摸了摸衣襟。
还在。
锦囊里塞了一个纸条，楚明峥抖着手打开，生怕楚奕辰给他留个什么乱码七糟的东西。
“从心而行，思民所思，忧民所忧，勿念其余。”
跟随自己的心。
“楚明远，他相信我？”
楚明峥相当意外。
楚明远居然会对他说这种话？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九。”
楚明峥打了个响指，不知从哪儿就冒出来一个穿得乌漆嘛黑的暗卫。
还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
“趁现在夜深，你带几个人去吓唬吓唬王砚石。”
“是。”
“太子殿下，要怎么吓好一点？”
名叫小九的暗卫往外走两步又走了回来。
“额…”
楚明峥摸了摸下巴。
“依照惯例。”
“是。”
小九刚准备踏步又停住。
“对他来讲不会太刺激了吗？”
“你还同情上他了？”
楚明峥两眼一瞪就要找东西扔他。
“属下告辞。”
小九嗖地一下跑得没影了。
楚明峥，对鬼神之事从小就秉持着又菜又爱玩的态度。
具体表现为又怕又爱让宫女们轮流讲鬼故事。
或者组织暗卫布置话本里的灵异场景再亲自去体验。
然后走两步就吓得哇哇叫。
当然，这种事他总共没做过几次就被皇后撞见了。
把皇后吓得够呛，他屁股都快被打开花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几名暗卫就蹲在了仓库门口。
小九打了几个手势，歘歘歘。
几人四散消失隐蔽。
小九摘下这个属于皇室暗卫的铜制面具，换了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戴在脸上。
今晚，仓库周围都有人看守，所以一般百姓都过不来。
主要还是防止有人一气之下杀了王砚石，把事情变得更复杂。
仓库里，冷气不断地从窗口冒进去。
硬是把王砚石一家人给冻醒了。
王砚石一睁眼，就看见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正死死盯着他。
“爹……”
“夫君……”
三个人抱成一团。
月光倾泻而下，影影绰绰。
王砚山发现，面前的恶鬼居然没有影子。
“啊！！！”
——
“太，太子殿下……”
“是太子殿下……”
面黄肌瘦的百姓小声议论着。
那个来救他们于水火中的太子，此刻正在挨家挨户询问他们每一个人得到受灾物资的情况。
“你们未曾收到的物资，这些年的损失，孤都知晓了。”
楚明峥神色严肃地看着他们。
“孤在此立下誓言，”
楚明峥说着竖起三根手指。
“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若是做不到，孤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时间，全场哗然。
了解完这些，楚明峥迈步前往总督府。
总督府朱门大开，府邸被翻得一片狼藉。
王砚石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劲儿地发抖。
仔细听还能听见他喃喃细语。
“别杀我，别杀我……我都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王总督可是没休息好？”
楚明峥心里暗笑，表面依旧一副正经样子。
看来效果显着。
做了亏心事的人总是格外怕鬼。
楚明峥观察了一下王夫人和他俩的孩子。
两个人精神头虽然不太好，不过都没像王砚石这样疯疯癫癫的。
看来他们俩并不知道王砚石干了什么。
“太，太子殿下……”
王砚石听到他的声音像是找回了主心骨，三步并作两步跪爬到了楚明峥脚边。
一边的官吏想要拉他回去，被楚明峥一个眼神制止住。
“我都说，我都说……”
“别杀我，别杀我……”
“孤听不懂王总督在说什么。”
楚明峥故作疑惑地后退两步，接着问。
“王总督，您不好好说，孤怎么知道要不要杀你。”
“长，长治的陈巡抚，壶关的刘，刘巡抚……还，还有……”
“黎，黎城的黄巡抚……”
“都，都是他们干的啊，太子殿下……”
“不关我的事啊，不关我的事啊……”
王砚石像是回忆起什么可怕的场景一般，捂着脑袋惨叫。
一时间，百姓窃窃私语。
“这……”
“王总督这是遇到冤魂索命了？”
楚明峥咳嗽几声，全场渐渐安静下来。
“你们几个，照着王总督说的去查。”
“是，太子殿下。”
“剩下的人，继续查总督府。”
一旁的侍卫搬了个太师椅放到他身后，楚明峥挥挥袖，一屁股坐在上面。
有什么是比太子亲力亲为更让人感到震惊的？
恐怕没有了。
渐渐地，奇珍异宝被一件件搬了出来。
什么赤金嵌红步摇、孔雀石嵌银丝盒、珊瑚珠串朝珠，简直琳琅满目。
书房暗格中搜出的私账更是令人发指。
每一条账目都与他上报朝廷的数目天差地别。
昨日连夜走访问话的几个小粮商的口供也整理完毕，递到他的手上。
字字泣血，桩桩件件，皆是铁证。
楚明峥笑不出来了。
“殿下，”
一个官员上前，递上一份初步清点的清单。
“王总督私人财产，仅是现银便已抄出八十万两，田产地契、珠宝古玩尚未计价……”
楚明峥狠狠拍了一下太师椅的扶手。
他瞬间觉得自己坐着的这把椅子都带着恶心。
楚明峥站起来，一脚把太师椅踹翻。
他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将所有罪证整理造册，一字不漏，即刻快马呈送京师！”
“打开总督府粮仓银库，清点数目，即刻用于赈济灾民。”
“若还有敢伸手者……”
“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