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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车在蜿蜒险峻的盘山公路上颠簸前行,窗外的景色逐渐从葱郁的森林变为裸露的岩壁,最终被皑皑白雪和低垂的云层所取代。空气变得稀薄而冰冷,带着雪域高原独有的、仿佛能洗涤灵魂的凛冽气息。墨脱,这片被誉为“莲花秘境”的土地,以一种沉默而庄严的姿态,迎接了这群背负着沉重过往与未来使命的旅人。

车辆最终在一片看似寻常、被经幡环绕的山谷外停下。继续前行,只能依靠徒步。

张海客率先下车,动作利落地从车上搬下那个特制的、带有恒温系统和精密监控设备的维生舱,里面沉睡着如同冰雪公主般的张韵棠。吴邪、阿宁也迅速下车,王胖子的腿伤在张海客提供的特效药和自身顽强恢复力下,已经好了大半,但行走间仍有些微跛,他咬着牙,背上沉重的行囊,没有丝毫抱怨。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同灵猿般,悄无声息地从旁边一块覆盖着薄雪的巨岩后转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利于行动的藏式改良服装,外面随意套了件防风冲锋衣,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颜色鲜艳的内衬。他身材挺拔,容貌极为俊朗,眉眼间带着一种与张海客相似的、源自古老家族的优越骨相,但气质却截然不同。张海客是内敛的沉稳与疏离,而此人,则像是一柄出鞘了三分的藏刀,锋芒隐现,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灵动而锐利,透着股洒脱不羁的劲儿。

“客哥,路上还顺利?”他开口,声音清朗,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调,目光却如同精准的扫描仪,快速扫过吴邪三人,尤其在看到维生舱时,眼神微微凝滞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色。

“海楼。”张海客看到他,紧绷的神色似乎缓和了一丝,点了点头,“路径清理得很干净,辛苦了。”他指的是张海楼提前肃清可能存在的眼线和危险。

张海楼——这位海外张家负责行动与外勤的干将,耸了耸肩,目光落在吴邪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打量:“这位就是……吴邪?啧,是有点像,不过……”他话没说完,但那股子“不过还差得远”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吴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张海客没有理会张海楼的调侃,他走到一边,背对着众人,似乎从脸上取下了什么。当他再次转过身时,吴邪、王胖子和阿宁都愣住了!

之前那张与吴邪有七八分相似、但更显成熟冷峻的“吴邪”面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同样英俊、却更具棱角、与吴邪只有三四分微妙相似的本来面貌。他的五官更加深邃立体,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眉眼间少了吴家那种略带书卷气的温和,多了属于张家的清冷与一种历经世事的沉淀感。这才是真正的张海客。

“我靠……”王胖子喃喃道,“敢情之前一直是顶着张假脸啊?这技术……胖爷我服了。”

张海客没理会胖子的惊叹,对张海楼问道:“给本家的传信,发出去了吗?”

张海楼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正色道:“嗯,用最高密级渠道发出的。只说了族长已恢复记忆,前往门内,大小姐重伤需在墨脱沉睡,以及……吴邪的存在和族长的部分托付。关于‘它’的渗透和古楼的具体细节,按你的要求,暂未详述,等本家长老会回复后再议。”

张海客点了点头,对这个处理表示满意。有些事,需要循序渐进。

“走吧,德仁喇嘛在等了。”张海楼不再多言,转身在前面带路。他步伐轻盈利落,在积雪和乱石间如履平地,显然对这里的地形极其熟悉。

一行人跟着张海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谷中。四周是巍峨的雪山,寂静无声,只有风声掠过经幡发出的猎猎声响,以及脚下积雪被踩实的咯吱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冰雪的味道,让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前方出现了一座依山而建的、极其古朴甚至有些残破的小寺庙,庙墙是粗糙的石头垒成,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毫不起眼。

张海楼在庙门前停下,恭敬地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然后才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绘着斑驳褪色壁画的本门。

庙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酥油灯摇曳着温暖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藏香和岁月沉淀的味道。一位穿着朴素红色喇嘛袍、须发皆白、面容慈祥中透着无尽智慧的老人,正盘坐在一个破旧的蒲团上,手中缓缓捻动着一串油亮的念珠。他看起来年岁极大,但那双眼睛却清澈得如同高原的湖泊,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

这就是德仁喇嘛,张家在这片雪域圣地最后的守护者与指引者。

看到众人进来,德仁喇嘛缓缓抬起头,目光首先落在张海客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用一种带着浓重藏语口音、却异常流利的汉语说道:“小海客,你回来了。” 他的称呼带着长辈对晚辈的亲昵。

随即,他的目光越过张海客,落在了那个被小心放置在地上的维生舱上,当他看到舱内沉睡的张韵棠时,老人眼中的温和瞬间被浓浓的担忧与心疼所取代,他轻声叹息,如同雪落无声:“小棠棠这丫头……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他又看向张海客身后,似乎在寻找什么,语气带着关切:“小起灵呢?他怎么没一起来?小起灵他不是总形影不离地守着她吗?”

一声“小起灵”,让吴邪等人心中都是一酸。在这位老人眼中,那个强大如神佛的张起灵,似乎永远都是那个需要关照的孩子。

张海客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声音低沉:“德仁爷爷,起灵……他恢复记忆了。去了他该去的地方。棠棠……是为了保护大家,消耗过度,阎王血沉寂,需要在这里沉睡。”

德仁喇嘛闻言,沉默了片刻,手中的念珠捻动得更快了少许,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都是苦命的孩子啊……” 他招了招手,“来,扶小棠棠到后面圣泉边的石室去,那里对她最好。”

张海客和张海楼依言,小心翼翼地抬起维生舱,跟着德仁喇嘛向寺庙后方走去。吴邪等人也默默跟上。

寺庙后方,别有洞天。一处天然的山洞被巧妙地改建过,洞内温暖如春,一侧岩壁下有一眼不大的泉水,水色碧蓝,散发着氤氲的温热气息和淡淡的硫磺味,泉眼周围凝结着晶莹的矿物质。这里便是德仁喇嘛所说的圣泉。

维生舱被安置在泉眼旁一块光滑平坦的青石板上,确保能最大程度地接收到这里特殊的地脉能量和温润水汽的滋养。

安置好张韵棠,众人才在德仁喇嘛的示意下,在泉眼边另外几块充当座椅的石头上坐下。

德仁喇嘛看着沉睡的张韵棠,眼神充满了追忆,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古老的经文,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小起灵和小棠棠这两个孩子啊……是我看着长大的。别看她现在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小时候,可是个外冷内热的倔丫头。”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时光:“小起灵性子闷,从小就被‘起灵’的责任压着,不爱说话。小棠棠呢,因为‘天官’的传承,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清冷模样。但两个孩子,心里都装着对方。”

“我记得,有一次在雪山训练,小起灵为了摘一朵只在冰崖上生长的、据说对稳定阎王血有奇效的雪莲,差点失足掉下去。是小棠棠,明明自己怕高怕得厉害,却想也没想,就用她刚学会不久的、还不太熟练的银针和绳索技巧,硬是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回来后,两个小家伙的手,因为冻伤和用力,肿了好几天,却还互相给对方上药……”

“还有一次,在本家的试炼窟里,他们遇到了极其凶险的机关。小棠棠为了推算生门,心神消耗过度,脸色白得吓人。是小起灵,一声不吭地背起她,用自己的身体挡掉了大部分暗器,一路杀了出来。到了安全地方,他浑身是血,却第一件事是检查小棠棠有没有事……”

德仁喇嘛娓娓道来,讲述着那些尘封在岁月里的、关于张起灵和张韵棠相互扶持、生死与共的点点滴滴。没有惊天动地的告白,只有细水长流的守护与融入骨血的习惯。那些在战斗中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意图的默契,那些在危难时毫不犹豫将后背交给对方的信任,那些在漫长孤寂的岁月里彼此唯一的慰藉……都在老人平淡而温情的叙述中,缓缓流淌出来,勾勒出一幅远比任何传说都更加真实、也更加动人的画卷。

吴邪等人静静地听着,仿佛能看到那两个小小的、背负着沉重命运的身影,在雪山上,在古楼中,在无数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相互依靠,彼此照亮,一步步成长为如今强大而羁绊深沉的“起灵”与“天官”。

温情的故事告一段落,现实的压力依然存在。张海客和张海楼开始向吴邪三人系统地介绍他们的敌人——“它”。

“‘它’,更准确地说,是一个被称为‘汪家’的组织。”张海客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他们追求极致的‘长生’与‘终极’,为此不择手段,渗透、破坏、窃取,如同阴影,缠绕了张家和九门数百年。古楼里的背叛,只是他们无数手段中的冰山一角。”

张海楼接口道,语气带着冷嘲:“汪家的人,自诩精英,擅长布局和心理战,喜欢从内部瓦解对手。你们之前经历过的很多看似巧合的危机,背后很可能都有他们的影子。要对付他们,光有武力不够,更需要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了解了敌人,接下来的便是残酷的历练。

张海客和张海楼成为了吴邪、王胖子、阿宁的“教官”。训练是全方位且极其严苛的。

张海客主要负责体能、格斗和张家一些不外传的、锻炼反应与感知的基础法门。他在雪地里画下复杂的步法图谱,要求吴邪和阿宁在积雪及膝的环境中精准踩踏,锻炼下盘力量和平衡;他与他们对练,出手狠辣精准,每一次交手都让吴邪和阿宁身上添上新伤,但也让他们在实战中飞速成长。

王胖子则被张海楼“特殊关照”。张海楼不知从哪弄来一套极其沉重的特制负重背心,要求胖子除了睡觉,时刻穿着。训练内容更是变态——在雪坡上反复冲刺,在冰河里练习闭气和抗寒,甚至被丢进模拟古楼机关的、布满各种刁钻陷阱的岩洞里独自求生。

“胖爷我这身神膘,可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攒下的!”王胖子起初叫苦不迭,但每次看到沉睡的张韵棠,想到不知所踪的张起灵,他就把所有的抱怨都咽回了肚子里,玩命般地训练。高强度的运动和严苛的饮食(主要是张海楼配制的、味道一言难尽但营养均衡的药膳)下,他那一身肥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下去,虽然离“瘦”还差得远,但整个人明显精悍结实了一大圈,肌肉线条开始凸显,动作也灵活了许多。

阿宁的底子最好,她主要接受张海楼的潜行、追踪、反追踪以及各种现代化装备与张家秘术结合使用的训练。张海楼似乎很欣赏她的冷静和执行力,训练时虽同样严厉,但偶尔会多指点几句。

而那只小白团子,则成了这片冰冷训练场上唯一的温暖和“特权阶级”。张海客和张海楼似乎对它格外偏爱,每天都会拿出几颗散发着浓郁药香、显然是精心炼制的小药丸喂给它。小家伙来者不拒,吃得津津有味,皮毛越发油光水亮,灵性也更足了。

它每天的生活极其规律:大部分时间蜷在张韵棠的维生舱旁边,用自己的身体贴着冰冷的舱壁,仿佛这样就能离女主人近一点;偶尔会跑到训练场边,蹲在石头上,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吴邪他们挥汗如雨,当吴邪累得瘫倒在地时,它会“吱吱”叫着跑过去,用小爪子扒拉扒拉他,或者舔舔他脸上的汗水和雪水,像是在给他打气;晚上,它必定要挤在吴邪的睡袋旁边,仿佛男主人不在,它就要替他守护好这个被托付的年轻人。

时光就在这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对沉睡之人的默默守护、以及对远方之人的无尽思念中,悄然流逝。墨脱的雪,下了又融,融了又下,仿佛在为这群人的蜕变与等待,做着无声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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