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天气渐渐转凉,带着江南特有的湿冷。吴山居内,吴邪对着满桌关于长白山和云顶天宫的史料,眉头紧锁。三叔依旧音讯全无,如同人间蒸发,这种悬在半空的感觉让他焦躁不安。
他并不知道,就在几天前,张起灵和张韵棠几乎同时收到了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内容极其简短:
【镜儿宫,速往,勿带吴邪。 ——吴 三省】
信息来自吴三省。
张起灵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寥寥数字,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张韵棠则微微蹙眉,指尖在古朴的罗盘上轻轻摩挲。
没有过多交流,两人默契地达成了共识。在某个清晨,吴邪尚在睡梦中时,他们便悄然离开了吴山居,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只总是窝在张韵棠怀里的白毛团子。
当吴邪醒来,发现张起灵和张韵棠连同小白团子都不见了踪影时,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和委屈涌上心头。
“又跑了!!气死我了!”吴邪气得差点砸了手里的杯子,“每次都是这样!一声不吭就玩消失!这次还把棠棠姐和小白团子也拐跑了!闷油瓶你个混蛋!”
王胖子在一旁嗑着瓜子,凉凉地补刀:“哎,天真,看开点。小哥那性子你还不了解?他要是想告诉你,放个屁都是信号,他要是不想,你把他嘴撬开都没用。至于棠棠妹子……我看她跟小哥根本就是一个路数的,人家那是‘夫唱妇随’!”
“死胖子!你给我闭嘴!”吴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海底墓、秦岭……一次次生死与共,他以为他们之间已经不同,可张起灵这种习惯性的“保护性隔离”,依旧像一根刺,扎得他生疼。
就在他心绪不宁时,一个神秘人悄无声息地塞给了他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个地址——城西一家不起眼的古董店。
带着满腹疑云,吴邪按照地址找了过去。店面古旧,光线昏暗,只有一个戴着老花镜、慢悠悠擦拭着瓷器的店员。
吴邪说明来意,那店员也不多话,只是从柜台底下取出一份泛黄发脆的旧报纸,推到他面前,手指点了点其中一则不起眼的短讯。
当吴邪的目光落在那个标题上时,瞳孔骤然收缩——《广西镜儿宫出土神秘鱼形铜器,疑与古老巫术有关》!
蛇眉铜鱼!
又是它!这东西仿佛一个阴魂不散的诅咒,贯穿了他这段时间所有的经历!
“这报纸是哪里来的?你们老板是谁?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吴邪情绪激动,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双手撑在柜台上,身体前倾,眼神锐利地盯着那店员。
店员却只是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伸手指向柜台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牌。
吴邪顺着看去,只见木牌上刻着八个苍劲有力的字:
“问询交换,自行斟酌。”
规矩摆在眼前,要么拿出对方感兴趣的东西交换信息,要么免谈。
这时,王胖子和不放心跟来的解雨臣也找到了店里。王胖子见吴邪状态不对,连拉带拽地把他弄了出去,只在吴邪口袋里发现了那张被他揉得皱巴巴的旧报纸。
回去的路上,解雨臣难得语气严肃地劝道:“吴邪,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三叔他……或许有他自己的打算,你没必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王胖子也附和:“就是啊天真,三爷那老狐狸精着呢,指不定在哪儿憋坏水,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可吴邪只是倔强地摇头:“不,我了解三叔,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失踪!这里面一定有天大的隐情!而且,我相信他的人品!”
接下来的几天,吴邪几乎不眠不休,废寝忘食地翻查所有与“镜儿宫”、“蛇眉铜鱼”相关的资料,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经过反复挣扎和权衡,一个决定在他心中成形。
他再次独自一人来到了那家古董店。这次,他直接对店员说道:“我要交换信息。用我知道的,关于……麒麟竭的秘密,交换广西镜儿宫的所有情况,以及这则新闻的来源。”
他决定赌一把,用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之一,去换取可能找到三叔的线索。
店员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内室。片刻后,内室的帘子被掀开,一个让吴邪意想不到的人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精神矍铄、目光锐利的老者,穿着一身得体唐装,正是他多年前曾有过数面之缘、在古董行当里辈分极高的——海叔!
“海……海叔?!怎么会是您?”吴邪震惊不已。
海叔看着吴邪,眼中带着一丝复杂和了然:“小邪啊,有些浑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你确定,要蹚进来吗?”
与此同时,裘德考公司的某处秘密实验室内。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正对一具从某处隐秘古墓中运出的、保存相对完好的古尸进行切片分析。令人震惊的是,他们从这具古尸的骨髓和某些腺体残留物中,提取出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活性物质!
初步实验表明,这种物质对多种已知的尸毒具有极强的抑制和分解作用,更令人疯狂的是,它在细胞层面上展现出了延缓衰老的惊人潜力!
“奇迹!这是上帝的奇迹!”得到报告的裘德考欣喜若狂,布满皱纹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病态的红晕,“立刻封锁所有数据!所有样本由我亲自接管!任何知情者,签署最高级别保密协议!”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长生不老的钥匙握在了自己手中。然而,就在他命令手下将提取物注射进实验白鼠体内,准备观察长期效果时,异变发生了!
那只被注射了“神药”的白鼠,在短暂的活跃后,身体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消融,短短十几秒内,就化作了一滩散发着恶臭的浓水!
“不——!!!”裘德考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转而化为暴怒,他疯狂地挥舞着手杖,将实验台上的昂贵仪器砸得粉碎,“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为什么不行?!为什么?!”
长生梦,再次如同泡沫般碎裂,只留下更加扭曲的执念。
而在一处绝对安全的加密线路上,失踪已久的吴三省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的声音经过处理,冰冷而无情:
“吴三省,记住你的任务。必须保证,吴邪出现在云顶天宫。”
吴三省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脸上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我知道。”
决心已定的吴邪,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踏上了前往广西的旅程。他根据海叔提供的模糊线索和那张旧报纸的提示,一路跋涉,寻找那个传说中的“镜儿宫”。
在一次攀爬险峻山崖寻找入口时,脚下岩石松动,吴邪惊呼一声,失足向下摔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胖乎乎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天真!你他娘的要吓死胖爷我啊!”王胖子气喘吁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半个身子探出崖壁,脸憋得通红,死死拽住吴邪。
“胖子?!你怎么……”吴邪又惊又喜。
“废话!就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胖爷我?”王胖子费力地把吴邪拉上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粗气,“看你小子魂不守舍地偷偷溜出来,胖爷我能放心吗?干脆舍命陪君子了!”
当天夜里,两人在山洞中休息。篝火映照着吴邪疲惫却坚定的脸。
“胖子,我知道,这可能是裘德考故意放出的诱饵,引我上钩。”吴邪看着跳动的火焰,低声说,“但蛇眉铜鱼是关键,镜儿宫可能有三叔的线索。就算是个坑,为了找到三叔,我也心甘情愿跳下去。”
王胖子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别废话了。来都来了,胖爷我陪你闯到底!”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密林深处,几个伪装得极好的微型摄像头,正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实时传输到远在国外的裘德考面前。
当王胖子发现吴邪再次试图单独行动时,立刻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两人在莽莽山林中摸索,终于找到了一个被藤蔓遮掩的隐蔽洞口,进入了传说中的镜儿宫。
宫殿内部比想象中更加诡异。他们从一个侧洞进入,没走多远,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中,矗立着一尊奇特的石像——那是一条盘绕的巨蛇身躯,却顶着一颗模糊的人面,而在人面眉心位置,镶嵌着一片血红如玉、鳞片形状的宝石,被称为“红鲤之鳞”。
“这玩意儿……够邪性啊。”王胖子绕着石像打量,忽然发现那人面石像的双眼,似乎有被破坏过的痕迹,看起来年代久远。
他在石像基座附近摸索,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雕刻成小宝塔形状的按钮。出于好奇和职业习惯,他伸手按了下去。
“咔嚓……”
机括声轻轻响起。
下一刻,整个地下洞窟剧烈震动起来!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崩裂声!
“不好!要塌了!快跑!”吴邪脸色大变。
只见无数巨大的石块从穹顶坠落!两人魂飞魄散,拼命朝着宫殿边缘一个黑漆漆的石洞冲去,连滚爬爬地钻了进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被活埋的命运。
而在他们视线无法触及的更高层岩壁阴影处,两道身影悄然屹立。
张起灵和张韵棠早已先一步抵达此处。张韵棠怀里抱着的小白团子似乎感应到了下方熟悉的气息,变得有些躁动,毛茸茸的脑袋使劲往外探,琉璃似的眼珠盯着下面吴邪和王胖子的方向,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咕噜”声,显然是想冲下去找它喜欢的“长期饭票”吴邪和能陪它玩的“胖玩具”。
就在小白团子后腿蹬动,想要一跃而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按住了它的脑袋。
张起灵不知何时已将小白团子接了过去,搂在怀里。他的动作依旧显得有些生硬,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他低头,看着怀里不安分的小家伙,用极低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无奈的警告:
“乖点。”
小白团子似乎能听懂,委屈地“呜”了一声,缩了缩脖子,但依旧眼巴巴地望着下方。
张韵棠瞥了一眼身旁这一大一小两个“闷葫芦”,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你少威胁它。跟一个小兽计较什么。”
她的目光随即投向下方惊魂未定的吴邪和王胖子,眉头微蹙,转而看向张起灵,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吴三省……到底想做什么?”
他引他们来此,又不让带吴邪,如今吴邪却自己闯了进来,还触发了机关。这重重迷雾背后,吴三省的真实目的,愈发令人难以捉摸。
张起灵凝视着下方幽深的宫殿废墟,怀中的小白团子温热柔软,与他自身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他沉默着,没有回答张韵棠的问题,但那深邃的眼眸中,仿佛已映出了长白山皑皑白雪,以及那座隐藏于云顶之上的、更加庞大而危险的谜团。
镜儿宫,或许只是餐前的一道开胃小菜。真正的风暴,正在遥远的北方冰雪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