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小白团子被吴邪从冰冷的水池里捞出来,冻得浑身毛发都耷拉着,一个劲儿地往吴邪怀里钻,发出委屈的“呜呜”声,哪还有半点之前追自己尾巴的活泼劲儿。
王胖子看着它那副可怜样,忍不住乐了:“得,这下成落汤鸡了……不对,落汤獭?小白团子,让你手贱……啊不,爪贱!那玩意儿是你能碰的吗?”
张韵棠看着蜷缩在吴邪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家伙,清冷的眼眸中,那丝极淡的无奈还未完全散去,反而又多了一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
一直站在她身侧的张起灵,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和眼神的变化。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线条优美的侧脸上,忽然低声开口,问了一个与他平日风格截然不同、甚至带着点莫名意味的问题:
“喜欢那小东西?”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本身就显得有些突兀。
张韵棠微微一怔,转头看向他,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她看了一眼吴邪怀里那团瑟瑟发抖的白毛,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地回应道:“它……不惹人厌。”
没有直接承认喜欢,但“不惹人厌”从这个向来清冷寡言的她口中说出,几乎已经等同于最大的褒奖了。
张起灵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水池中央那座巍峨的云顶天宫模型,仿佛刚才那句问话只是随口一提。但他那冷峻的眉眼,似乎比平时缓和了那么一丝丝。
吴邪和王胖子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信息:有情况!小哥居然会关心棠棠姐\/棠棠妹子喜不喜欢一只小动物?这进展……有点微妙啊!
阿宁靠在墙边,看着这略显温馨的插曲,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很快又被伤口的疼痛和寻找吴三省下落的焦虑所取代。
短暂的插曲过后,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那座令人震撼的云顶天宫模型上。模型精美绝伦,细节逼真,但越看,越让人觉得诡异。汪藏海耗费如此心力,在海底墓中建造这样一座微缩的天宫,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彰显他的技艺,还是另有所图?
吴邪抱着还在发抖的小白团子,绕着水池边缘慢慢走动,试图从不同角度观察模型。当他走到模型侧面时,目光穿过那层层叠叠的玉石宫殿缝隙,突然猛地定格在了模型的最中心位置!
那里,并非空无一物!
在模型核心的主殿之中,赫然摆放着一张小小的、同样由寒玉雕琢而成的宝座!而宝座之上,竟然端坐着一具穿着明代官服、头戴乌纱帽的干尸!
那干尸保存得极为完好,皮肤呈深褐色,紧贴在骨骼上,五官清晰可辨,是一个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老者。他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姿态端正,仿佛只是在宝座上小憩,随时都会醒来一般!
“那里有具尸体!”吴邪失声叫道。
众人闻言,立刻围拢过来,顺着吴邪指的方向看去。当看清那宝座上的干尸时,所有人的心头都是一凛!
能在云顶天宫模型的核心位置,以这种姿态安坐的,其身份几乎呼之欲出!
“这是?……汪藏海……”王胖子倒吸一口凉气,“这老小子……把自己当成天宫之主了?坐在这儿俯瞰自己的杰作?”
这个猜测合情合理。以汪藏海的心高气傲和对自己技艺的极端自负,在完成了这座匪夷所思的海底墓和微缩天宫后,将自己安置在模型的核心,象征着自己如同神明般高踞于这“天宫”之上,并非不可能。
“如果这真是汪藏海的尸体……”吴邪的心跳加速,“那三叔他们当初的目标,会不会就是他?或者他身上的某样东西?”
张起灵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丈量着那具干尸与模型、与水池的距离,以及周围环境的每一个细节。他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而肯定:
“吴三省,不在这里。”
“什么?”吴邪一愣,“小哥,你怎么知道?”
张起灵指向那具干尸周围,以及宝座下方极其细微的灰尘痕迹:“这里,至少几十年内,没有人靠近过。灰尘分布均匀,没有任何近期活动的迹象。”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以吴三省的能力和老练,如果他真的到达了这里,面对汪藏海的尸体,不可能不进行探查,更不可能不留任何痕迹。”
他的分析冷静而客观,让人信服。
“那三叔会去哪里了?”吴邪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沉了下去,焦虑再次涌上心头。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具端坐的干尸上,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感应着什么。片刻后,他忽然开口,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后背发凉的可能性:
“那具尸体……不对劲。”
“不对劲?”王胖子紧张地问,“难道是活的?”
“不是。”张起灵否定道,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我感觉不到任何尸气或者阴气。太‘干净’了。”
经他提醒,众人才反应过来。的确,这具干尸身处如此阴寒之地,又是墓主本人,按理说应该凝聚着极强的阴气或怨念,但众人却丝毫感觉不到,它就像一件没有生命的、精致的标本。
张韵棠也凝神感应了片刻,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他说的没错。这尸体……像是一个空壳。而且,内部……似乎有某种不稳定的、灼热的能量波动。”
不稳定的、灼热的能量波动?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划过吴邪的脑海,他失声叫道:“难道是……炸弹?!”
在古代墓葬中设置机关陷阱常见,但炸弹……这太超乎想象了!
张起灵点了点头,肯定了吴邪的猜测:“很可能。一种……古老的,或者特殊方式制造的爆炸物。目的,可能是为了在有人试图移动或破坏尸体时,同归于尽,或者……毁掉尸体内部的某样东西。”
汪藏海在自己的尸体里设置了炸弹!这个疯子!
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如果刚才有人贸然去触碰那具尸体,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三叔他们可能也发现了这里的异常,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选择了离开?”阿宁推测道,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嗯。”张起灵表示同意,“他们应该找到了其他出口。”
这个推断让众人精神一振。只要三叔离开了这里,就还有生还的希望!
“那出口在哪里?”王胖子急切地四处张望。这个球形空间虽然巨大,但除了他们进来的那个石阶通道,四周都是光滑的、镶嵌着星辰图案的穹壁,根本看不到其他明显的门户。
张起灵和张韵棠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判断——没有发现。
以他们两人的观察力和对机关的了解,如果这里有明显的出口,绝不可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出口可能被隐藏得很好,或者……需要特定的条件才能触发。”张韵棠沉吟道,“汪藏海不会把自己唯一的后路设置得如此明显。”
这个球形空间,仿佛一个华丽的囚笼,进得来,却似乎找不到出去的路。
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起来。找到了关键的线索(汪藏海尸体和云顶天宫模型),确认了三叔可能已经安全离开,但他们自己,却被困在了这里。
吴邪怀中的小白团子似乎感受到了压抑的气氛,不安地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呜呜”声。张韵棠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过去,看着那团毛茸茸的白色,眼神微动。
张起灵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没有说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座微缩的天宫和宝座上的干尸,陷入了沉思。他在脑海中快速复盘着进入海底墓后的一切经历,从盗洞、血书、祭祀墓室到这里的球形空间,试图找出被忽略的细节,或者……汪藏海可能留下的、关于出口的暗示。
线索,一定就在某个地方。只是他们还没有发现。
寂静再次笼罩了这座深藏于海底的“天宫”。璀璨的“星空”之下,是生死未卜的追寻,是隐藏在尸体内的致命危机,以及,一条尚未被发现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