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山,幽深的洞穴深处。当那面由无数诡异发丝与不明胶质凝结而成的“血墙”在众人合力下破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时,一股更加浓烈、混杂着腐朽与腥檀的怪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缺口后面,是更深沉的黑暗,仿佛巨兽贪婪张开的食道。
“不能再一起走了。”解雨臣抹去额角沾上的暗红色粘液,呼吸微促,语气却异常冷静,“里面情况不明,通道狭窄,一旦有变,连转身都难。必须分头探查,相互策应。”
黑瞎子推了推墨镜,嘴角那抹惯有的痞笑也收敛了几分,他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又对阿宁点了点头:“花儿爷说得在理。我跟花儿爷先下去探路,你们两个在上面守着接应。记住,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没有我们的信号,绝对不要轻举妄动。”
这是最稳妥的方案,但风险也极大。吴邪看着那黑黢黢的洞口,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想反对,却找不到更优的选择。阿宁的眼眸中也满是凝重,但她只是紧了紧手中的武器,沉声道:“小心。”
解雨臣与黑瞎子对视一眼,不再犹豫,一前一后,动作敏捷地依次钻入了那令人不安的缺口,身影迅速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洞穴内死寂得可怕,只有岩壁偶尔滴落的水声,敲打着等待者紧绷的神经。吴邪和阿宁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着下方的动静。然而,十分钟,二十分钟,一个小时……下面如同一个无声的黑洞,没有传来任何约定的敲击信号,甚至连一丝衣料摩擦的声音都没有。
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吴邪的心脏,越收越紧。
“不对劲……”吴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太安静了……”
阿宁也感觉到了异常,她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不能再等了!”吴邪猛地站起身,眼神决绝,“我下去找他们!阿宁,你留在这里接应!”
“不行!太危险了!”阿宁立刻反对,抓住他的手臂。
吴邪看着她,目光坚定:“必须有人下去!如果……如果下面真有无法应对的危险,你留在这里,至少能想办法出去求援,或者……直接离开!”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嘱托,“阿宁,听着,如果……如果一个小时后,我们没有任何人上来,或者你听到下面有任何巨大的异常动静,不要犹豫,立刻离开这里!有什么不对,立马走!明白吗?”
他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阿宁看着他眼中不容更改的坚决,抓着他手臂的手指微微颤抖,最终,她缓缓松开,重重点了点头,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小心。”
吴邪深吸一口气,将装备检查一遍,又把那个一直安静待在他背包旁、似乎也感受到紧张气氛的小白团子拎起来,塞进自己冲锋衣特意加大的口袋里:“小家伙,这次靠你了。”小白团子“吱”地轻叫一声,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指。
不再迟疑,吴邪俯身,钻入了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口。
通道比他想象的更加狭窄和曲折,几乎是贴着岩壁爬行。他凭借着记忆中解雨臣和黑瞎子可能行进的方向,以及小白团子偶尔用爪子轻轻挠动提示的微弱气流方向,艰难地向前摸索。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稍微宽敞些的石室。
石室的中央,赫然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盘,上面刻满了难以辨识的古老纹路,正是解雨臣之前通过通讯器简短提及过的关键物!
吴邪心中一喜,以为找到了他们。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铁盘,发现铁盘边缘与地面有一条缝隙。他趴下身,试图将头探过去,看清铁盘下方的情况。
就在他将头凑近缝隙的刹那——
一张惨白、扭曲、布满黑色血管纹路的脸,猛地从铁盘下的黑暗中倒着探出,几乎与他的脸贴在一起!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死白!
“我操!”吴邪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身体本能地向后猛缩!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那是什么东西?!
他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所有的力气,连滚带爬地冲到旁边一块巨大的、看似松动的石块旁,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其推动,死死地堵住了他刚刚爬进来的那个洞口!
做完这一切,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衣。
然而,还没等他缓过劲,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无数细沙摩擦的“沙沙”声,从石室的另一个入口传来。吴邪惊恐地抬头望去,只见那个入口处,不知何时,立着一个诡异的身影——全身覆盖着浓密、湿漉、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黑色长发,完全看不清面容和体型,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扑面而来!
“头发怪!”吴邪头皮发麻,几乎是瞬间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瞄准了那个怪物!他知道自己恐怕凶多吉少了!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前一秒,一直安静待在他口袋里的、面对密洛陀和普通危险都颇为淡定的小白团子,却突然变得极其焦躁!它不再是之前那种预警危险的轻挠,而是用力地、甚至带着一丝急切地用脑袋顶撞着他的胸口,小爪子拼命指向那个“头发怪”,发出短促而尖锐的“吱吱”声,黑溜溜的大眼睛里居然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类似于提醒和阻止的意味?
吴邪的动作猛地一顿!小白团子的反应太反常了!它似乎不是在害怕那个怪物,而是在阻止他攻击?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迟疑间,那“头发怪”竟然抬起了那只被厚重发丝覆盖的手臂,做了一个一个极其古怪、却又隐隐有些熟悉的手势——那是解雨臣习惯性的、在紧张时无意识捻动手指的动作!
“小花……?”吴邪失声惊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头发怪”……不,是解雨臣,他似乎耗尽了力气,维持那个手势的手臂垂落下去,覆盖在他头脸上的厚重发丝也微微散开了一些,露出了小半张苍白至极、布满疲惫的脸,他嘴唇翕动,发出极其微弱的气音:“……铁……甲……”
吴邪顺着他目光所示的方向,看到石室角落散落着几套样式古朴、布满了灰尘和锈迹的黑色铁甲。他瞬间明白了!这诡异的头发惧怕金属?或者这铁甲有特殊作用?
他不再犹豫,立刻冲过去,捡起两套相对完整的铁甲,一套费力地套在几乎虚脱的解雨臣身上,另一套穿在自己身上。铁甲沉重冰冷,穿上后行动极为不便,但就在他们穿上铁甲的瞬间,周围那令人窒息的、仿佛被无数双眼睛窥视的感觉,竟然真的减弱了不少!
解雨臣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指了指他们来时的方向。两人不再言语,穿着沉重的铁甲,一步一步,朝着洞穴出口的方向艰难挪动。
广西巴乃,地下深处。
根据吴邪传来的地图和高加索人“贡献”的扫描图,张起灵和张韵棠带领的小队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地下断崖前。崖下深不见底,雾气翻涌,只有一座看起来年代久远、由粗大藤蔓和朽木搭建的吊桥连接着对岸。对岸的黑暗深处,似乎隐藏着通往核心区域的路径。
“我和小官先过去探查。”张韵棠观察着吊桥的状况和对岸的地形,做出了决定。两人身手最好,即便吊桥有诈,也有更大的应变余地。
王胖子虽然担心,但也知道这是最优选择,点头道:“成!小哥,棠棠妹子,你们小心!胖爷我和秀秀在这儿接应!”
张起灵和张韵棠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两人身形一动,如同两只轻盈的雨燕,悄无声息地踏上了那座看似岌岌可危的吊桥。他们的动作极快,脚步落在桥面上几乎不发出声音,几个起落间,身影便没入了对岸的黑暗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胖子和霍秀秀在断崖这边焦灼地等待着,按照约定,无论有无发现,十分钟后应该会有信号传回。然而,十五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对岸依旧死寂一片,没有任何灯光信号或约定的敲击声传来。
“不对劲……”王胖子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小哥和棠棠妹子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等不下去了,对霍秀秀道:“秀秀,你留在这儿!胖爷我过去看看!”
“胖子哥,太危险了!”霍秀秀急道。
“顾不上了!”王胖子一咬牙,检查了一下身上的安全绳,深吸一口气,踏上了吊桥。他不如张起灵二人轻盈,每一步都让吊桥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当他有惊无险地到达对岸,立刻在桥头附近寻找起来。很快,他在一块不起眼的岩石角落,发现了一个极其细微、只有他们几人才能看懂的刻痕记号——那是张起灵留下的,意思是:“危险,勿跟,原路返回!”
王胖子脸色大变!小哥留下这个记号,说明他们过去之后就发现了不对劲,并且不希望他们跟过去!
“快走!秀秀!往回跑!”王胖子立刻朝着对岸大吼,同时自己也转身就往回跑!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
“轰!”
吊桥的中段,猛地窜起一道幽蓝色的火苗,紧接着,火焰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顷刻间就将整座吊桥的中段吞噬!火势极猛,带着一股刺鼻的油脂燃烧气味,显然是被人提前泼洒了助燃物!
“我操他祖宗!”王胖子眼睁睁看着退路被大火切断,惊怒交加!
与此同时,他们来时方向的那扇厚重石门,也在“扎扎”的响动中,开始缓缓关闭!更可怕的是,石门的缝隙中,已经有青黑色的、如同软泥般的密洛陀开始向内涌动!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脚下是万丈深渊!
王胖子额头青筋暴起,他猛地看向自己过来时,特意将对岸固定端的安全绳系在了腰间,而绳子的另一端,还牢牢固定在断崖对面!
“秀秀!抓紧绳子!”王胖子对已经被吓呆的霍秀秀大吼一声,自己也死死抓住安全绳,看着下方翻涌的雾气和燃烧的吊桥,把心一横,就要直接跳下去,利用绳索摆荡到对岸!
就在他准备纵身一跃的刹那——
一道黑影如同苍鹰般从燃烧的吊桥上方掠过,精准地落在王胖子身边,一把抓住了他腰间的安全绳!是张起灵!
“小哥!”王胖子又惊又喜。
张起灵没有说话,眼神冷静如冰,他一手抓住王胖子,另一手在黑金古刀刀柄上一按,刀鞘末端弹出一截尖锐的钩爪,牢牢扣住了悬崖边缘一块突出的岩石。他借着这股力道,带着王胖子,如同荡秋千一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下方燃烧的火焰区域,朝着断崖下方雾气笼罩的未知之地坠去!
下坠的过程不过短短几秒,却仿佛无比漫长。就在王胖子以为自己要摔成肉饼时,下坠之势猛地一顿,张起灵带着他稳稳地落在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岩石平台上。
平台边缘,张韵棠正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枚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夜明珠,清冷的目光扫过安然落地的两人,微微颔首。显然,她和张起灵早已探查到此地,并预判了可能发生的变故,在此接应。
“棠棠妹子!你们没事太好了!”王胖子劫后余生,激动不已。
张韵棠没有多言,直接从药囊中取出几枚特制的冷焰火,递给王胖子:“给上面发信号,报平安,让他们设法灭火或另寻他路。”
王胖子连忙接过,朝着上方断崖的方向,发射出代表“安全,等待”的冷焰火信号。明亮的焰火划破地下空间的黑暗,也给上方焦急等待的霍秀秀和霍家伙计们,带去了一丝希望。
然而,所有人都清楚,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但真正的艰难,恐怕才刚刚开始。这地下世界的重重杀机,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错综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