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张韵棠一番紧急施救,银针封穴,药力化散,“吴三省”(解连环)的伤势总算稳定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保住了性命。吴邪看着那张与三叔一般无二、此刻却苍白憔悴的脸,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得知真相的愤怒与茫然,又有对这位“假三叔”多年来暗中布局、承受一切的复杂情感。他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心绪,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对众人道:“没事了,棠棠姐医术高明,我们先继续找西王母宫,答案一定在前面。”
解雨臣留了下来,他需要处理解家这突如其来的、关乎家族核心的秘密,以及眼前这位“死而复生”的叔叔。他看向解连环的眼神复杂难明,有震惊,有不解,也有一丝了然。
“吴三省”虚弱地靠在岩壁上,看着解雨臣,轻声道:“雨臣,你……就是解家留下的后手。有些责任,该你担起来了。”
解雨臣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陈文锦和周围的环境。他与陈文锦低声交谈,快速复盘着从格尔木到塔木陀的所有线索,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推论逐渐清晰——吴邪,不仅仅是被九门老一辈选中作为破局的关键,他本身,似乎也早已被那个无处不在、神秘莫测的“它”所关注,甚至可能是“它”计划中的一环。
就在这时,被拖把派出去探路的一个手下连滚爬爬地跑回来,气喘吁吁地报告:“找……找到了!前面有一道石门!”
陈文锦闻言,立刻站起身,深深看了一眼解雨臣和虚弱的“吴三省”,果断道:“我去追吴邪他们,不能让他们单独行动!” 说完,她便迅速朝着手下指示的方向追去。
原地只剩下解雨臣、黑眼镜以及昏迷的“吴三省”和几个伙计。解雨臣看着黑眼镜那张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忽然开口,讲述了一段鲜为人知的童年经历,关于解家的训练,关于那些被刻意灌输的、模糊的使命感和对“终极”的恐惧。
黑眼镜听完,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他拍了拍解雨臣的肩膀,语气难得地带上了几分认真:“花儿爷,有些担子,背上了就卸不掉了。”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西王母的秘密,远比长生更复杂。她追求的,可能是一种……状态的永恒,一种超脱规则的‘存在’,而这,恰恰触动了某些‘规则’本身。”
另一边,吴邪带领着王胖子、潘子、阿宁以及追上来的陈文锦,跟着拖把的手下,果然在洞穴深处发现了一道沉重的石门。推开石门,一股混合着草药和金属锈蚀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间极其宽敞的石室,应该是一处炼丹室。四周矗立着数十尊身披玉片、形态各异的玉俑,它们如同沉默的卫兵,拱卫着石室中央。而最令人惊骇的是,石室穹顶之下,竟然悬浮着一尊巨大的、布满奇异纹路的青铜丹炉!丹炉下方没有任何支撑,就那样违背常理地悬浮在半空,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我的乖乖……这玩意儿是怎么飘起来的?”王胖子看得目瞪口呆。
拖把的一个手下贪念作祟,不顾陈文锦的警告,伸手想去抠一尊玉俑身上看似最值钱的玉片。就在他手指触碰到玉片的瞬间,那尊玉俑空洞的眼窝里猛地亮起两点红光!
“咔哒……咔咔……”
机括声如同连锁反应般响起,所有的玉俑都开始震动,覆盖全身的玉片哗啦作响,它们僵硬地转动头颅,举起石质的手臂,朝着闯入者迈开了沉重的步伐!与此同时,他们进来的那道石门,也轰然关闭,将退路彻底封死!
“不好!触发机关了!”潘子大吼,举枪射击,子弹打在玉俑身上,只能溅起几点火星,留下浅浅的白痕,根本无法阻止它们。
解雨臣和黑眼镜在远处也听到了石门关闭的巨响和隐约传来的打斗声。
“吴邪他们有危险!”解雨臣脸色一变。
黑瞎子当机立断:“走!找别的路!”
两人将依旧昏迷的拖把和虚弱的解连环托付给剩下的伙计,立刻动身,在复杂的洞穴系统中寻找可能通往炼丹室的其它路径。很快,他们凭借对结构和声源的判断,找到了一处墙体相对薄弱的区域。黑瞎子用匕首撬了撬,与解雨臣合力,几记重踹,竟真的将那片墙体砸开了一个窟窿!
窟窿后面,正是那间混乱的炼丹室!他们看到了正在与玉俑苦战的吴邪等人,也看到了那尊悬浮的诡异丹炉。
黑眼镜目光扫过那些活动的玉俑和悬空炉,结合之前的线索,快速分析道:“我大概明白了……陈文锦他们,包括之前的考古队,很可能都是被利用的‘实验品’。西王母的长生法,需要活体进行某种‘转化’或‘共生’测试。吴三省(真)当年的假死,恐怕就是为了摆脱监视,以一个‘透明人’的身份暗中调查这一切。他和解连环搞出这么复杂的局面,也是被逼无奈,为了对抗那个‘它’……”
炼丹室内,战况激烈。王胖子被一尊玉俑逼到角落,情急之下掏出了仅剩的雷管:“他娘的,跟你们拼了!” 他拉开引信,将雷管扔向玉俑最密集的地方。
“轰——!”
剧烈的爆炸震得整个石室都在摇晃,碎石簌簌落下。爆炸的冲击波不仅炸碎了几尊玉俑,也波及到了穹顶悬浮的丹炉!那巨大的青铜炉体剧烈晃动,连接它与穹顶的、几根肉眼几乎看不见的、不知是何材质的细丝骤然崩断!
重达数吨的丹炉如同陨石般轰然砸落,狠狠地撞击在石室中央的地面上!
“咔嚓——轰隆!”
地面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冲击,瞬间开裂,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
“走这边!”张起灵冷喝一声,黑金古刀挥出,逼退靠近裂缝的几尊玉俑。他指尖在刀刃上一划,炽热的麒麟血气息弥漫开来,果然吸引了大部分玉俑的注意,它们如同飞蛾扑火般转向张起灵。
而就在这时,一直在他身侧游斗、脸色越来越苍白的张韵棠,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极度痛苦的神色!她猛地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眼前是步步紧逼、刀枪不入的玉俑,身后是同伴们疲惫不堪、险象环生的身影,尤其是张起灵,为了引开玉俑,身上已添了数道伤痕,麒麟血的消耗让他脸色也透出异样的苍白。一种极其强烈的、想要保护他们、想要破开这死局的冲动,如同火山般在她心底爆发,冲撞着那层禁锢着她记忆和心智的无形枷锁。
“呃啊……”她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吟,眼中原本孩童般的纯净和茫然如同破碎的琉璃般片片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入骨的锐利、沧桑,以及一种近乎决绝的清明!脑海中无数记忆碎片疯狂涌入——云顶天宫的并肩、青铜门前的抉择、失魂症的痛苦、天授的轮回……所有的情感与认知在瞬间回归!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已与片刻前判若两人,清冷,深邃,带着洞悉一切的疲惫与坚定。她甚至来不及适应这汹涌回归的记忆洪流,身形已如鬼魅般射出,指尖银光暴涨,不再是之前那般灵动试探,而是招招直指玉俑关节连接处那些微不可察的能量节点!她的动作快、准、狠,带着阎王血特有的、侵蚀一切阴邪之力的清冷气息,与张起灵那灼热威严的麒麟血攻势相辅相成,竟硬生生将玉俑的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
“走!”她清叱一声,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不容置疑。
张起灵察觉到她气息的剧变,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形势危急,不容多问。两人联手,刀光剑影,硬是为众人杀出一条血路,退入了地面裂开的那道缝隙之中。
缝隙下方是一个狭窄陡峭的斜坡,众人滚落下去,跌入一个较小的天然石腔内,暂时脱离了玉俑的攻击范围。
王胖子惊魂未定地爬起来,用手电四处照射,忽然在石壁一角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刻痕:“嘿!这是小哥留下的记号!他以前来过这儿?”
张起灵看着那记号,眉头紧锁,沉默地摇了摇头——他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
“噗——” 就在这时,刚稳住身形的张韵棠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摇晃着就要倒下。
张起灵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将她紧紧揽在怀里,感受着她身体的冰冷和颤抖,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心疼与焦灼,声音低沉而紧绷:“棠棠,你太着急了。”
强行冲破天授的禁锢,在极短时间内恢复所有记忆和成熟心智,这对她的精神和身体造成了巨大的反噬。
张韵棠靠在他怀里,急促地喘息着,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抬眼看他,那双恢复了所有神采的眸子里带着同样的担忧和一丝了然:“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死在我面前。” 她艰难地喘息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向张起灵那双深邃却隐藏着疲惫的眼睛,“而且……你的‘天授’……也快到时候了吧?”
张起灵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果然都记起来了,连同对他身体状况的洞察。他无法否认,每一次大规模动用麒麟血,每一次接近某些核心秘密,都会加速那个周期的到来——遗忘的倒计时。他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拥住,仿佛这样就能对抗那既定的宿命,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一直焦急地围着两人脚边打转、因为也沾了泥而变成灰扑扑一团的小白团子,看到张韵棠吐血,吓得“咿呀”直叫,用小脑袋拼命蹭她的腿,又用湿漉漉的鼻子去碰张起灵的手,黑眼睛里满是恐慌和无助,恨不得自己能代替主人承受痛苦。
石腔内暂时安全,但每个人都伤痕累累,身心俱疲。张韵棠的强行恢复记忆与张起灵即将到来的天授,如同两片沉重的阴云,笼罩在众人心头。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而身后的炼丹室,那些被惊动的玉俑,是否还会追来?西王母宫的终极秘密,又隐藏在这地下迷宫的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