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渭水的秋波裹着残阳,将渡口的石阶染成金红。青璃坐在旧年的石墩上,手里攥着片刚捡的芦苇,穗子在风里轻轻晃,像时光里摇曳的碎星。她转头看向林越,耳后的狐尾胎记在夕阳下泛着淡红,金瞳里映着波光,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和九世前他们在此看残阳时一模一样。
“你还记得吗?”青璃的声音裹着风,轻得像芦苇的絮,“那时候你刚打完仗,带着我坐在这里,说等天下太平了,就陪我看遍人间的河。现在我们真的做到了,从昆仑到北极,从海底到竹海,连渭水的夕阳,都和以前一样暖。”
林越蹲在她身边,指尖拂过石墩上的旧痕——那是九世前他刻下的“越”与“璃”,如今字迹虽淡,却还能辨出轮廓。他想起时光之河的亿年里,无数次靠着这道刻痕撑过孤寂,如今指尖触到的不仅是石头的凉,还有她掌心的暖:“记得,那时候你还说,渭水的鱼比万妖谷的灵鱼鲜,等我有空就陪你钓鱼。今天我们正好试试,渡口的老船家说,秋阳下的鲫鱼最肥,晚上我们煮鱼汤,加你喜欢的嫩豆腐。”
青璃刚点头,就觉身后传来一阵冷意——不是渭水的秋风,是带着怨毒的寒气,像浸了回忆的冰,刮在身上时,石墩上的芦苇穗子竟瞬间蔫了,她刚重塑的肉身也微微发紧,像被拽回痛苦的过往。她猛地回头,就见道半透明的黑影飘在渡口,手里托着面泛着幽光的镜子,镜面上流转的不是人影,是九世里最痛的片段——是噬界教前副教主的残魂,靠着最后一丝魔念凝聚身形,手里的“忆魂镜”能勾起最痛的回忆,让魂契者在执念里溃散。
“林越,青璃,你们逃得过生死,逃得过回忆吗?”残魂的声音像碎瓷,忆魂镜的光直对着两人,镜中瞬间映出仙尊墓园的画面——青璃浑身是血,魂散前的笑容还凝在脸上,林越跪在满地碎魂里,仙尊之力失控得震碎了石碑,“这镜里的,是你们九世最痛的疤!只要我再催点力,你们就会困在回忆里,她的残魂会被回忆撕成碎片,你的仙尊之力会反噬自身——你敢动?动一下,我就让你们永远困在这镜里!”
林越瞬间将青璃护在身后,周身的金辉炸开,却刻意收束在两人周身——渡口还有老船家在收拾渔网,哼着旧年的渔歌,他怕力量波动掀翻渔船,更怕忆魂镜的光趁乱钻进青璃的魂窍。他攥紧青璃的手,绣帕从怀中滑落,帕上的并蒂莲因魂契共鸣而亮得刺眼,镜中失控的画面竟微微晃了晃:“你不过是缕残魂,还敢作祟?魂契不是靠回忆绑着的,是靠彼此的现在!九世里我们一起熬过最痛的疤,现在的我们,早不是镜里任人宰割的模样!”
“不是?”残魂突然将忆魂镜转向老船家,镜光扫过老人时,船家突然愣在原地,眼里满是痛苦——他想起了早年丧子的过往,手里的渔网“哗啦”掉在地上。残魂笑得扭曲:“我伤不到你们的魂契,还勾不起凡人的痛?你若不把仙尊之力渡给我,让我凝实身形,我就用这镜光勾遍渭水两岸的人,让他们都困在痛苦里——你不是想护着她吗?你还想护着这些凡人的安稳?我看你怎么选!”
青璃从林越身后探出头,镜中闪过边关古驿的画面——林越中箭倒地,她背着他在雪地里跑,血染红了衣襟。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却还是伸手握住林越的手腕,将魂契之力渡过去,声音里带着坚定:“林越,别信他!回忆是疤,但也是我们一起走过来的证明!我能挡住镜光,你去护老船家,我们的魂契连在一起,你的暖就是我的胆,不会让他伤到人!”
林越的眼眶突然发热,镜中翻涌的痛苦画面还在眼前,可指尖触到的她的掌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暖。他想起九世里每一次的并肩:江南雨巷她替他挡刀,秦淮画舫她陪他避祸,仙尊墓园她魂散前还在说“等我”——这些从不是疤,是他们魂契里最硬的骨。他深吸一口气,掌心的金辉与青璃的淡绿魂契之力交织,化作一道暖光膜,裹住老船家的同时,也将忆魂镜的光挡在外面:“青璃,我们一起破这镜!回忆里的痛,不如现在的暖;镜里的虚影,不如身边的你——这才是我们魂契的力量!”
“你敢!”残魂急得狂催镜光,镜中瞬间映出时光之河的画面——林越独自坐在悟道石上,亿年的孤寂像潮水般裹住他,青璃的虚影在光里一闪而逝。“你看!他亿年里最怕的就是失去你!你看!你九世里最痛的就是他受伤!只要你们再动摇一点,魂契就会散!”
青璃没有看镜,反而伸手捂住林越的眼,指尖的暖透过他的睫毛传来:“我不要看过去,我只要看现在。现在你在我身边,老船家平安,渭水的夕阳还暖,这就够了。”她的声音刚落,魂契之力突然暴涨,淡绿的光裹着金红的夕阳,化作一道光刃,直劈忆魂镜——“咔嚓”一声,镜面裂开道缝,镜中的痛苦画面瞬间消散,化作漫天细碎的光。
残魂发出凄厉的尖叫,虚影开始变得透明:“不可能!你们怎么能不被回忆困住?你们的魂契,明明是用痛苦堆起来的!”
“我们的魂契,是用彼此堆起来的。”林越的声音裹着夕阳的暖,清晰地传到残魂耳里,“痛苦是过往的尘,彼此是现在的光。你困在回忆里不肯走,永远不懂——真正的羁绊,从不是靠痛维系,是靠‘现在还在一起’的暖。”
他抬手挥出一道金光,将残魂的最后一丝魔念彻底净化。残魂消散的瞬间,渭水的风又变得温柔,老船家晃了晃脑袋,笑着捡起渔网:“刚才咋突然想起旧事了?多亏了你们,现在心里又亮堂了!晚上来我家吃鱼,我刚晒的干辣椒,煮鱼汤最香!”
青璃笑着应下,转头看向林越,手里的芦苇穗子又在风里晃起来。林越牵起她的手,往渡口的渔船走,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把九世的时光都织进了渭水的波里。
“以后我们每年都来这里好不好?”青璃的声音轻得像絮,“春天看芦苇发芽,夏天看渔舟唱晚,秋天看残阳染水,冬天看白雪覆墩,把九世没一起过的日子,都补回来。”
林越握紧她的手,指尖传来的暖,比任何仙尊之力都踏实:“好,不仅渭水,还有江南的雨,塞北的雪,海底的星,我们都一起看。以后的日子,没有魔障,没有分离,只有我和你,还有人间的烟火。”
渔船推开渭水的波,残阳落在船板上,像铺了层金纱。青璃靠在林越肩头,看着远处的渔火渐次亮起,突然觉得,时光之河的亿年孤寂,九世的颠沛流离,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宿。原来最好的修行从不是仙尊的荣耀,最好的风景也不是界海的星河,而是牵着彼此的手,坐在渭水的渡船上,看夕阳落尽,等鱼汤煮开,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魂契里最暖的缘。
他们的魂契,早已越过九世轮回,穿过亿年时光,融成了渭水的波、残阳的暖、人间的烟火,再也拆不散,再也分不开,永远定在了这岁岁年年的平凡与安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