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湿,以及浓郁到化不开的、带着淡淡腥臊味的妖气。
林风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来,喉头腥甜,又呕出几口淤血。背后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空间传送最后那一下崩塌冲击,几乎将他刚刚愈合的骨头再次震碎。
他强忍着眩晕感,第一时间检查自身状况。
伤势比预想的还要重几分,内腑受创,经脉多处撕裂,灵力再次变得紊乱稀薄。幸好星辰珠和星髓剑在丹田内依旧稳定,自行散发着温润的星辉,缓慢滋养着伤体,否则情况会更糟。
他迅速取出最后一支青灵液服下,又吞了几颗疗伤丹药,精纯的药力化开,才勉强压下了翻腾的气血。
直到此时,他才来得及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片从未见过的奇异森林。树木高大异常,叶片多是深紫或墨绿色,树干上缠绕着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藤蔓。空气中弥漫的并非灵气,而是更加狂野、偏向阴寒属性的妖气。抬头望去,天幕并非蔚蓝,而是一种深邃的紫罗兰色,一轮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紫光的月亮悬挂在中天,将林间映照得一片迷离梦幻。
紫月?妖气?这里绝非人族地界,甚至可能不在原本的世界了!那个破损的传送阵,到底将他扔到了什么地方?
就在他心神震动之际,旁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几声压抑的、带着警惕和好奇的低呜。
林风猛地转头,神识瞬间扫出,却被此地浓郁的妖气大大压制,只能离体不足二十丈。
只见不远处的灌木丛后,几双绿油油的眼睛正小心翼翼地窥视着他。随着他的目光扫过,灌木丛一阵晃动,几个身影警惕地站了起来。
那是……几只妖兽?
为首的,是一头皮毛呈现青灰色、额头有一撮月牙白毛、身形矫健的巨狼,其实力大约在筑基中期左右。它身旁,跟着一只通体火红、尾巴蓬松如焰的小狐狸,实力稍弱,约莫筑基初期。还有一只体型敦实、披着厚重岩石般甲胄的野猪状妖兽,气息也在筑基初期巅峰。
三只妖兽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但它们的眼神中除了野兽的警惕,似乎还带着一种……灵动的狡黠和好奇?并非完全蒙昧的凶兽。
尤其是那只火红的小狐狸,一双灵动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林风,似乎对他身上与妖气格格不入的星辰气息感到十分困惑。
林风心中警惕,缓缓站起身,星髓剑并未取出,但体内星辰之力已然暗暗运转。他伤势不轻,不宜与这些地头蛇发生冲突。
他尝试着用尽量平和的神念传递出善意:“在下无意闯入此地,只因意外流落于此,身受重伤,并无恶意。”
那为首的青灰妖狼似乎听懂了他的神念,低吼声稍缓,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它歪着头,用鼻子使劲嗅了嗅空气中的气息,眼中的疑惑更甚。它显然从未接触过星辰之力这种能量。
反倒是那只火红小狐狸,忽然眨了眨眼睛,口吐人言,声音清脆如同少女,却带着一丝妖类特有的软糯腔调:“你…你不是妖族?你身上的味道好奇怪呀,亮晶晶的,一点都不臭,反而有点…好闻?”
它竟然能口吐人言?林风微微一惊。能言人语的妖兽,要么是血脉高贵,要么是修为高深,这只小狐狸看起来都不像,看来这个世界的妖族灵智普遍不低。
“在下确实并非妖族,乃人族修士。”林风如实相告,在这种陌生地界,隐瞒身份可能更危险。
“人族?”小狐狸歪着脑袋,似乎对这个词有些陌生,它转头看向旁边的青灰妖狼,“苍牙大哥,你听说过人族吗?”
那被称为苍牙的妖狼低吼了一声,摇了摇头,眼神中的警惕却并未减少,神念传递过来:“不管他是什么族,来历不明,身受重伤出现在我青狐部落的狩猎区,必须带回去由长老定夺。”
青狐部落?看来这是一个有组织的妖族聚落。
林风心中念头急转。眼下伤势沉重,对此地一无所知,贸然反抗或逃走并非良策。不如先随它们去见见那所谓的长老,或许能了解到这个世界的信息,并找到疗伤和离开的方法。
他当即收敛所有敌意,拱手道:“在下愿随诸位去见贵族长老,说明情况。”
见林风如此配合,苍牙狼妖的低吼声缓和了不少。它低呜一声,示意林风跟上。那只岩甲妖猪哼哧哼哧地走到林风身后,看似押送,实则也保持了一定距离。而那只火红小狐狸则好奇地跟在林风身边,时不时凑近嗅一下,又快速跳开,显得十分活泼。
一行“人”在紫月笼罩下的奇异森林中穿行。
林风默默观察着沿途的一切。这里的植被大多蕴含着淡淡的妖力,许多果实和菌菇都散发着奇异的光芒。偶尔能看到一些弱小的精怪和小兽在林间活动,看到苍牙等妖都远远避开。
约莫行进了半个时辰,前方传来潺潺水声,空气中也多了几分湿润的水汽。
穿过一片巨大的、垂挂着发光藤蔓的乔木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流淌着银色河水的大河横亘在前,河对岸,是一片建立在山壁之上的、奇特的聚落。
聚落的房屋大多利用天然的山洞和巨大的树木构建而成,外面悬挂着各种兽骨、羽毛和发光矿石作为装饰和照明。许多身形各异的妖族在聚落中活动,有完全化为人形、只保留少许兽征的,有半人半兽的,也有保持原形的,其实力大多在炼气到筑基之间,偶尔能感受到一两股金丹级别的妖气隐藏在深处。
河面上有一座简陋的木桥。桥头,站着两名完全化为人形、身着皮甲、耳朵尖尖、身后拖着一条毛茸茸尾巴的守卫,他们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气息赫然是筑基后期。
“苍牙,回来了?嗯?这是……”一名守卫显然认识狼妖,目光落在林风身上,顿时变得锐利起来,手按上了腰间的骨刀。林风身上那纯净的星辰气息,在这妖气弥漫的环境中,如同黑夜中的火炬般显眼。
“河边捡到的,不是妖族,自称人族,受了重伤。我带他来见长老。”苍牙狼妖用妖族语言解释道。
“人族?”两名守卫面面相觑,显然也从未听过这个种族。他们仔细打量林风,感受到他气息不稳,伤势颇重,警惕稍减,但依旧没有放松。
“在此等候,我去通报青芜长老。”一名守卫转身快步向聚落内跑去。
不多时,一股温和却不容小觑的金丹期妖气从聚落深处升起,快速向河边而来。
光芒一闪,一道身影出现在桥头。
来者是一位身着青色羽衣、风姿绰约的女子。她面容秀美,却带着几分妖异的魅力,一双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瞳孔是清澈的琥珀色,一头青丝间露出一对毛茸茸的白色狐耳,身后则摇曳着三条蓬松柔软的雪白狐尾。
赫然是一位金丹初期的三尾狐妖!
她目光落在林风身上,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异和探究。
“人族?星辰之力?”她红唇轻启,声音慵懒而富有磁性,直接道破了林风的根底,“真是稀客。不知阁下从何而来,为何会出现在我青狐妖部的领地?”
林风心中微凛,这位狐妖长老眼光毒辣,感知敏锐。他不敢怠慢,再次将之前的说辞精简告知:“晚辈林风,确为人族修士。因空间传送意外,身受重伤,流落至此,绝无冒犯贵族之意。”
“空间传送?”青芜长老眼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思,“能进行跨界传送……阁下看来来历不凡。星辰之力,更是许久未曾感受过了……”
她似乎对星辰之力并不陌生,反而带着一丝追忆。
她仔细感知了一下林风的伤势,语气缓和了一些:“你伤势不轻,若不及时处理,恐伤及根基。我青狐部虽非什么大部落,却也懂得知恩图报,不会趁人之危。阁下若不嫌弃,可随我回部落稍作疗伤,再论其他。”
林风能感觉到对方话语中的善意,至少暂时没有恶意,便拱手道:“多谢长老,那便叨扰了。”
在青芜长老的带领下,林风顺利通过木桥,进入了这座河畔的妖族聚落。
聚落中的妖族们看到林风这个“异类”,纷纷投来好奇、警惕、甚至些许敌意的目光,但在青芜长老的威严下,并未有人上前挑衅。
青芜长老将林风带到聚落边缘一处相对安静的石屋前:“阁下便在此处歇息吧,我会派人送来一些疗伤草药。今晚恰逢‘妖月祭典’,部落繁忙,待祭典结束后,我再与阁下细谈。”
说完,她深深看了林风一眼,便转身离去,三条狐尾在空气中划过优雅的轨迹。
林风进入石屋,屋内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他稍稍松了口气,但警惕之心并未放下。这个世界太过陌生,妖族的心思也难以揣测。
他盘膝坐下,一边运功疗伤,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打算。
夜幕彻底降临,外面的紫月光辉更加浓郁。聚落中央的空地上,燃起了巨大的篝火,许多妖族开始围绕着篝火起舞、祭祀,发出各种奇异的吟唱和吼叫,浓郁的妖气与紫月精华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狂野而原始的氛围。
妖月祭典开始了。
林风封闭了石屋,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专心疗伤。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丹田内的星辰珠,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震颤起来!
这一次,并非喜悦或共鸣,而是……强烈的警惕和排斥!
与此同时,他怀中被星辰之力封印的那枚“幽冥魂晶”,竟然也微微发烫,传递出一丝诡异的、仿佛被同类气息吸引的波动!
林风猛地睁开双眼,神识透过石屋的缝隙向外扫去。
只见祭典广场中央,那巨大的篝火火焰猛地窜高,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所有正在祭祀的妖族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立在原地,眼神变得空洞迷茫。
而在那幽蓝火焰之中,一道模糊的、由烟雾构成的、头生双角的狰狞魔影,缓缓凝聚,发出一阵低沉而邪恶的怪笑,贪婪地吸收着下方妖族们散发出的妖气和魂力!
一股林风绝不可能认错的、精纯而邪恶的幽冥魔气,冲天而起!
幽冥教?!还是……其他的幽冥魔物?!它们的手,竟然也伸到了这个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