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业是她坚实的铠甲,但铠甲之内,那颗心是否就真的甘于永远沉寂和孤独?
她不禁问自己:排斥感情,究竟是因为真的不需要,还是因为害怕受伤,所以干脆拒绝了所有开始的可能?
晚宴的喧嚣仿佛在耳边远去,温颜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蒋亮那张带着委屈、愤怒、以及最后心碎神伤的脸,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脑海。
这一次,除了那份决绝带来的刺痛,似乎还掺杂了一些别的、更为复杂难言的情绪。
温颜迅速收敛了因蒋云的话而产生的纷乱思绪,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眼前的晚宴上。
她脸上重新挂起完美的社交笑容,周旋于各方来宾之间。
作为东道主,敬酒是免不了的环节,而且这酒还必须得喝,毕竟是她邀请别人前来捧场。
几轮觥筹交错下来,即便是酒量还算不错的温颜,脸颊也渐渐染上了绯红,眼神开始有些氤氲的水光,脚步虽还稳当,但已是微醺状态。
她强撑着精神,应付着又一波前来道贺的人群,其中不乏一些借着酒意试图靠得更近、眼神也带了些别样意味的“成功人士”。
就在她感觉有些招架不住,太阳穴微微发胀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瞥向宴会厅入口——一个她以为绝不会出现的身影,正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蒋亮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脸色算不上好看,甚至有些紧绷,但他挺拔的身姿和出众的气质,依旧让他瞬间吸引了部分目光。
他的视线如同精准的雷达,立刻锁定了被人群包围、面色泛红的温颜。
看到她被那些臭男人围,他眉头狠狠一皱,心里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这女人,都快喝醉了还不知道躲。
而温颜,在看清来人是蒋亮的瞬间,那双因酒意而显得格外水润迷离的眸子,不受控制地亮了一下,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喜,如同投入湖面的星光,飞快地闪过,随即又被更复杂的情绪覆盖——惊讶、窘迫,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
蒋亮迈着长腿,径直走到温颜身边,几乎是自然而然地,以一种略带强势的姿态,介入了她与那群敬酒的人之间。
他脸上挂起惯有的、带着几分疏离的社交笑容,举起不知从哪里顺手拿来的酒杯:
“各位,温总今天作为东道主辛苦了,这杯酒,我代她敬大家。”
他不容分说,与周围几人碰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动作流畅潇洒。
他的气场和身份摆在那里,几句话,几个动作,便巧妙地化解了温颜的困境,将那几位还想继续劝酒的人挡了回去。
温颜就静静地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看着他宽阔挺拔的背影为自己挡去不必要的应酬和视线。
心中五味杂陈,有被他撞见微醺模样的尴尬,有对他突然出现的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如同潮水般悄然漫上心间的惊喜和暖意。
他……还是来了。
蒋亮三下五除二,用他那套游刃有余的社交辞令,将围着温颜的人全都“忽悠”去了别处。
待人群散开,他立刻转身,眉头依旧微蹙,招手叫来附近的服务员,低声要了一杯温水。
然后,在温颜略带怔忡的目光中,他伸手探入自己西装的内袋,竟然从里面掏出了一板解酒药。
他动作有些粗鲁地掰下一粒,强势地塞到温颜微凉的手心里,语气生硬,带着明显的不悦,却又掩盖不住那份潜藏的关心:
“解酒药,快吃了。”
他的动作和语气都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赌气的成分,仿佛在责怪她不懂得爱惜自己。
但那板被他贴身携带、仿佛早有准备的解酒药,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温颜微醺而敏感的心绪里,激起了远比刚才所有酒精都更令人眩晕的涟漪。
温颜低头,看着掌心那颗白色的小药片在透明的温水杯中缓缓旋转、溶解,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似乎有些迟钝,又或许是酒精让她的思绪变得直接,她盯着杯子,喃喃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飘进了近在咫尺的蒋亮耳中: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蒋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
他绷着脸,努力维持着那副“我很不爽”的表情,下巴微抬,用他惯有的、带着点欠揍的傲娇语气回道:
“哼,小爷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需要跟你报备吗?”
话虽说得硬邦邦,但他的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她,看着她因为酒意而显得格外温柔的侧脸。
温颜没再说话,只是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将那杯融了解酒药的温水喝了下去。
温热的水流划过喉咙,带着一丝药片的微涩,却奇异地抚平了胃里的翻腾,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服和安心。
她轻轻舒了口气,感觉混沌的头脑清明了一些,但身体的疲惫和酒精的后劲却涌了上来。
她想走到不远处的沙发区坐下醒醒酒,脚步却有些虚浮,一个踉跄。
几乎是同时,蒋亮的手臂立刻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却不是粗鲁,更像是小心翼翼地引导,半扶半抱地将她带到了沙发旁,让她坐下。
天知道他有多想直接把这个不听话的女人打横抱起来,免得她再磕着碰着,但那晚她决绝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他不敢。
他怕任何过界的举动,都会让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再次逃开,把他重新推回冰冷的距离之外。
看着温颜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长睫微颤,脸颊绯红的样子,蒋亮心里又是来气又是心疼。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平视她,压低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当面吐槽:
“你说你是不是自找的,嗯?狠心的女人,谈生意就谈生意,一点不懂变通,别人敬酒你就喝?喝成这样,难受的不是你自己?”
他嘴里数落着,语气凶巴巴,可手上的动作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瞥见沙发上放着一条备用的柔软披肩,想也没想就拿了过来,动作略显笨拙却又极其小心地展开,轻轻地披在了温颜的肩上,甚至往上拉了拉,确保她不会着凉。
盖好之后,他像是完成了一件多么重大的任务,迅速收回了手,重新板起脸,仿佛刚才那个细心盖披肩的人不是他一样。
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