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这般“赖”在鸟族不走,且日日霸占着尊神的关注,不仅穗禾看不下去,连族中一些被穗禾拉拢、或是单纯看天界之人不顺眼的小辈们,也开始暗中摩拳擦掌,定要叫这小白脸殿下知难而退。
于是,润玉在扶风山的“养伤”生活,变得愈发“丰富多彩”起来。
今日他去花园“吸收日月精华”,石凳上必会被提前抹上一层滑腻的树胶,虽不伤身,却意在让他出丑。
润玉每每总能“恰好”发现,或是“无意”用衣袖拂去,或是“虚弱”地换一处地方坐下,还能对着藏在不远处偷看的小鸟儿们露出一个温和又略带困惑的无辜笑容,倒让那些恶作剧的小辈自己先红了脸,讪讪溜走。
明日他喝的汤药里,或许会多出几分黄连之外的“佐料”,味道变得千奇百怪。
润玉端起来,只稍一嗅,便能察觉异常,但他从不声张,只面不改色地喝下,甚至还能对着送来药膳的鸟族少女温言道谢,夸赞一句“劳烦姑娘,今日这药火候甚好”,反倒让心虚的少女手足无措。
后日他途径回廊,或许会从天而降一盆精心调配的、只沾衣便留下难以去除异味的花汁。
润玉却总能似背后长眼般,提前半步优雅侧身,那花汁便尽数泼洒在地,他还会回头,对着上方惊慌失措的小妖童关切道:“小心些,可曾伤到?”
诸如此类,层出不穷。
润玉心思何等玲珑,这些孩童般的伎俩在他眼中简直如同儿戏。
他自幼在天界那等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挣扎求生,什么阴私手段没见过?
鸟族这些小打小闹,反倒透着几分笨拙的“可爱”。
他非但不恼,反而乐得配合,每次都能轻描淡写地化解,还能反将一军,让那些使绊子的小家伙们自己憋屈得不行,又抓不到他任何错处。
偶尔几次,那些小把戏实在过于明显,闹到了温颜面前。
比如一次,几个小辈故意引润玉去了一处废弃的演武场,触动了残留的陈旧阵法,虽无大危险,却也弄得有些灰头土脸。
穗禾立刻“义愤填膺”地拉着润玉去找温颜评理,字字句句指责族中小辈胡闹,实则暗指润玉惹是生非。
润玉则一身尘土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只微微低着头,长睫垂下,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紧抿,显得既委屈又隐忍,偶尔抬眼看向温颜时,那眼神仿佛在说:“润玉无事,尊神莫要为难他们,都是润玉不好…”
温颜看着底下站着的两人——一个看似告状实则煽风点火的妹妹,一个看似受害实则以退为进的伤患——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若斥责穗禾,穗禾立刻便能眼圈一红,嚷嚷着“阿姐为了外人凶我”;
她若安抚润玉,润玉便会用那种“润玉给尊神添麻烦了”的愧疚眼神看着她,仿佛她再说重一句,他就能立刻伤心欲绝。
这两人,简直是她的克星。
最终,她只能各自训诫一番,不痛不痒地训诫了那几个惹事的小辈几句,又对润玉道:“殿下日后还是少去偏僻之处。”
对穗禾道:“你身为公主,当好生约束族人。”
然后便挥挥手,将两人都打发了出去,眼不见为净。
久而久之,温颜也彻底明白了。
这两人之间的“战争”,她最好置身事外,一旦插手,无论偏帮哪边,最后头疼的都是她自己。
于是,她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格,不出人命,便全当看不见。
任由穗禾上蹿下跳地想办法赶人,也任由润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地稳稳接招。
只是有时,她看着润玉那副游刃有余、甚至隐隐乐在其中的模样,再看看自家妹妹那被气得跳脚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心下不免有些好笑。
这条应龙,心思之深,脸皮之厚,确非常人所能及。
而润玉,更是将温颜的“不作为”视作了某种默许与纵容,心中窃喜,越发安心地在扶风山住了下来,赶人的伎俩于他而言,不过是枯燥养伤生活中的些许调味剂罢了。
润玉在扶风山这般“养伤养得乐不思蜀”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一道来自天帝太微的紧急诏令,直接传到了鸟族,语气不容置疑,命夜神润玉即刻返回天宫议事。
诏令到时,温颜正于殿中指点穗禾修行,润玉则“虚弱”地坐在一旁旁听,时不时温言提出一两句见解,总能引得温颜微微颔首,却让穗禾暗自磨牙。
接到诏令,润玉面上那点因温颜认可而生的浅淡笑意瞬间收敛,眸底掠过一丝凝重与不易察觉的厌烦。
他起身,对着温颜恭敬一礼:“父帝相召,润玉需即刻返回天宫。这些时日,多谢尊神照拂。”
温颜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殿下伤势既已无大碍,回去也好。”
她并未多问,天家之事,她无意过多探听。
润玉心中虽万分不舍,却也不敢耽搁,再次深深看了温颜一眼,似要将她的模样刻入心底,这才转身随传令仙官离去。
重返九重天,踏入凌霄殿,润玉便觉气氛不同以往。
天帝太微端坐御座,面色沉肃,看不出喜怒。
天后荼姚坐在一旁,脸色却是难看至极,看向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
而殿中,还立着一位让他意想不到的人——水神洛霖。洛霖身旁,站着那个一脸懵懂、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小花精锦觅。
润玉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恭顺平静,上前行礼:“儿臣参见父帝,参见天后。不知父帝急召儿臣归来,所为何事?”
太微目光落在他身上,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润玉,你来得正好。经查明,锦觅并非普通花精,乃是先花神梓芬与水神洛霖之女。”
润玉心中一震,看向锦觅,只见她睁大了眼睛,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身世砸懵了。
水神洛霖则面色复杂地看了锦觅一眼,眼中有关切,亦有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