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驶入地下车库,停稳。
何以琛熄了火,却没有立刻解开安全带,只是沉默地坐着,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
“以琛,我们到了。”温颜轻声提醒。
何以琛像是才回过神,猛地眨了下眼,转头看她,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迅速被掩饰过去:“嗯,下车吧。”
两人沉默地上了楼,走进公寓。压抑的气氛依旧弥漫着。
何以琛将购物袋放在厨房料理台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始整理,而是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点了一支烟——他很少在家里抽烟,除非是心情极度烦躁或需要思考极其复杂的案子时。
温颜看着他那挺拔却透着一丝孤寂和烦躁的背影,心中微微抽痛。
她知道,他现在需要空间,需要时间去独自消化这场突如其来的重逢,需要理清那些连他自己可能都尚未分辨清楚的复杂情绪。
她不想逼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用任何言语或关怀去打扰他。
她的存在本身,此刻或许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温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平静:“以琛,杂志社刚才发消息来,有个紧急的稿子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我可能得过去一趟。”
何以琛的背影僵了一下,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顿。他转过身,眉头微蹙:“现在?周末还要加班?”
“嗯,临时有点急事。”温颜避开他探究的目光,走到玄关处拿起自己的包,“晚饭你不用等我了,我可能在社里随便吃点。”
何以琛看着她,眼神深邃,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她此刻的借口。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理解和那份小心翼翼的不安。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几秒。
最终,何以琛没有戳破,只是掐灭了烟,声音有些沙哑:“好,路上小心。结束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来就行。你…好好休息。”温颜穿上鞋,抬头对他露出一个尽量轻松的笑容,“那我先走了。”
她打开门,没有回头,快步走了出去。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公寓里顿时只剩下何以琛一个人,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脏沉闷的跳动声。
他重新走到窗前,看着楼下温颜纤细的身影匆匆走出楼道,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去。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她看出了他的混乱,体贴地给了他独处的空间。
这份体贴和理解,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他一下,让他心中的烦躁里又掺进了一丝对她的愧疚。
他重新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任由尼古丁的气息充斥肺腑,却无法抚平内心的波澜。
赵默笙的出现,确实像一颗炸弹,炸开了他早已尘封的记忆闸门。
那些熟悉的画面、声音、情绪——最初的甜蜜、后来的疯狂寻找、无尽的痛苦和最终死寂的冷漠——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
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冷静,需要时间思考,需要时间去确认,自己对温颜的感情,是否足够坚定到可以抵御过去阴影的侵袭;
需要去分辨,此刻心中的惊涛骇浪,究竟是因为恨,因为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神复杂而迷茫。
而驶离的出租车里,温颜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华灯初上的城市,心中充满了不确定和一丝隐忧。
她给了他空间,却也忍不住害怕。害怕他经过冷静思考后,发现对赵默笙仍有旧情;害怕自己这半年多的温暖,终究抵不过初恋刻骨铭心的痕迹。
这一夜,分隔两地的两人,都注定无眠,在各自的思绪里,辗转反侧。
温颜在杂志社附近的咖啡馆枯坐了一夜,思绪纷乱,几乎未曾合眼。
天蒙蒙亮时,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
屋内一片寂静,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淡淡的烟味。何以琛显然已经去上班了。
温颜心里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失落。她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他,也不知道经过一夜的思考,他得出了怎样的结论。
就在她心神不宁时,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是主编的电话。
“温颜!紧急情况!我们在伦敦的合作方那边临时出了点问题,需要立刻派人过去对接处理,机票已经给你订好了,三小时后起飞!你马上回家收拾东西,直接去机场!详细情况路上说!”
命令来得突然而紧急,不容拒绝。温颜甚至来不及细问,就被挂了电话。
她握着手机,有一瞬间的怔忡。但职业素养让她迅速压下所有个人情绪。
她看了一眼何以琛紧闭的卧室门,深吸一口气。
这样也好。或许,暂时分开一下,对彼此都好。她需要空间整理自己不安的心情,而他,也需要更多不受干扰的时间去理清他的感情。
她没有时间等何以琛回来当面告别,甚至不确定此刻是否适合告别。
她快速地回到自己房间,拿出行李箱,简单地收拾了几件必需品和出差用的资料、电脑。
收拾妥当后,她站在客厅中央,环顾着这个充满了两人共同回忆的空间,心中酸涩难言。
她走到书桌前,撕下一张便利贴,想了想,写下:
「以琛:
社里有紧急任务,需立刻出差伦敦,归期未定。
勿念,照顾好自己。
颜」
字迹依旧清秀,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和犹豫。她将便利贴贴在冰箱门上他最常能看到的地方,然后拉着行李箱,决然地离开了公寓。
飞机冲上云霄,关闭了手机模式。
温颜望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轮廓,感觉自己的心也仿佛被悬在了高空,无处着落。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何以琛回来后会怎样。
…
何以琛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昨天赵默笙的突然出现和温颜体贴又疏离的离开,像两股力量在他心中拉扯。他强迫自己投入工作,却效率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