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的嚎叫声震得山谷嗡嗡作响,数百只蓝眼雪狼如潮水般涌来,踏碎了满地的碎石,也踏碎了午后的宁静。它们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白光,獠牙外露,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印记——那涎水竟带着淡淡的腐蚀性,将青石地面蚀出细密的小孔。
“是控兽符的邪气!”谢无咎折扇一收,脸色凝重,“这些雪狼已经被魔气侵蚀,神智全失,只剩下杀戮本能了!”
沈清辞将灵力聚于右手,仙骨里的灵溪魂魄轻轻颤动,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经脉流淌,汇入他的掌心血脉。“灵溪,借点力气。”他在心中低语,左眼余光瞥见秦霜已将银甲卫的制式盾牌展开,盾牌上的符文在阳光下流转,形成一道淡金色的防御光幕。
“沈大哥小心!”秦霜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来护着诸位前辈!”
夜姑娘的身影早已融入左侧的岩壁阴影中,只偶尔闪过一道寒芒,那是她的匕首划破空气的痕迹。她像一只蛰伏的夜枭,耐心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了尘和尚双手合十,口中诵念的经文化作金色的梵文,在身前盘旋成一个光轮,光轮所过之处,雪狼身上的黑气竟淡了几分。花姑则将裙摆一扬,无数带着倒刺的藤蔓从地底钻出,如灵蛇般缠向最前排的雪狼,将它们的四肢紧紧捆住。
“嗷——”被藤蔓缠住的雪狼疯狂挣扎,利爪将藤蔓抓得噼啪作响,眼看就要挣脱。沈清辞眼神一凛,右手的狐火骤然暴涨,化作一道雪白的火鞭,凌空抽向那几只雪狼的脖颈。火鞭触体的瞬间,雪狼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上的黑气如遇克星般消散,皮毛被狐火灼烧得焦黑,挣扎的力道也渐渐弱了下去。
“这些狼的要害在眉心!”灵溪的意念急促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虽为狐妖,却从未见过如此凶残的同族(雪狼亦属犬科妖兽,与狐族有远亲之谊),“那里有控兽符的印记!”
沈清辞依言望去,果然在每只雪狼的眉心看到一个淡黑色的符印,正随着它们的呼吸微微闪烁。他足尖一点,身形如柳絮般飘至一只雪狼头顶,右手凝聚仙骨之力,化作一柄无形的短刃,精准地刺入那符印之中。
“噗”的一声轻响,符印碎裂,化作一缕黑烟消散。那雪狼动作一滞,蓝眼渐渐恢复清明,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呜咽一声,夹着尾巴转身跑进了山林。
“有效!”谢无咎精神一振,折扇展开,扇骨上的符文亮起,“大家瞄准眉心的符印打!”
众人立刻调整战术,夜姑娘的匕首专刺雪狼眉心,秦霜的长剑则挑飞试图越过光幕的狼爪,谢无咎的折扇时不时发出一道风刃,清理漏网之鱼。了尘和尚的佛光护住众人周身,花姑的藤蔓则不断将雪狼绊倒,为同伴创造机会。
沈清辞穿梭在狼群之中,仙骨之力与狐火交替使用,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击碎一枚控兽符。他左臂的伤口因剧烈运动而隐隐作痛,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衫,但他不敢停下——他知道,多耽搁一刻,青丘就多一分危险,灵溪就多一分担忧。
“沈清辞,你的伤口在流血!”灵溪的声音带着哭腔,魂火在他仙骨里剧烈跳动,“别这么拼了,我们退一退好不好?”
沈清辞抽空深吸一口气,用衣袖擦去额角的汗:“没事,这点伤算不了什么。等解决了它们,我们就能早点到断魂崖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你忘了?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看江南的烟雨。”
灵溪的意念沉默了片刻,再次响起时,带着一丝决绝:“我帮你!”
话音刚落,沈清辞忽然感觉体内涌起一股更精纯的狐火之力,这股力量比他之前调用的要强盛数倍,顺着经脉涌向他的右手。他下意识地将狐火挥出,只见一道雪白的火焰洪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笼罩了十余只雪狼。火焰之中,那些雪狼眉心的控兽符同时碎裂,黑气蒸腾而起,却在触碰到狐火的瞬间便被焚烧殆尽。
“这是……”沈清辞又惊又喜。
“是青丘的本源狐火。”灵溪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难掩兴奋,“阿娘说,这火能净化一切邪祟,只有九尾天狐的心头血才能催动。刚才我……偷偷用了一点。”
沈清辞心中一紧:“你没事吧?”
“没事啦,就一点点。”灵溪的语气故作轻松,“快趁现在解决它们!”
有了本源狐火的助力,战局瞬间逆转。剩下的雪狼在狐火的净化下,控兽符接连碎裂,恢复神智后纷纷逃入山林。不到半个时辰,原本密密麻麻的雪狼群便已散去,只留下满地焦黑的狼尸和被藤蔓缠绕的昏迷者。
众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秦霜的银甲上布满了爪痕,夜姑娘的匕首沾着黑色的血污,谢无咎的折扇断了一根扇骨,了尘和尚的僧袍被撕了个口子,花姑的绿色衣裙也沾上了不少泥土。
沈清辞靠在岩壁上,左臂的伤口已经渗出血迹,染红了绷带。他能感觉到灵溪的魂火在轻轻舔舐他的伤口,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是在笨拙地为他疗伤。
“你呀。”他低声笑道,声音里带着无奈,却更多的是心疼,“说了别乱用力量。”
“谁让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灵溪的意念带着点小脾气,却又立刻软下来,“疼不疼?我这里还有点上次花姑给的疗伤草,要不要……”
“不用。”沈清辞打断她,“休息一下就好。”他看向谢无咎,“前辈,接下来我们怎么走?月姬能控制雪狼,说不定还能调动其他妖兽,这条路怕是不安全了。”
谢无咎用仅剩的扇骨敲了敲地面:“断魂崖西侧有一条‘黑石沟’,那里是火山遗迹,地热旺盛,魔气和妖气都很难存留,控兽符在那里应该失效。只是那条沟里有‘熔岩蜥’,虽是凡兽,却皮糙肉厚,不好对付。”
“熔岩蜥?”花姑眼睛一亮,“是不是那种以硫磺为食的蜥蜴?我倒有办法对付它们。”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黄色的粉末,“这是‘腐骨散’,是用蚀心草和硫磺花炼制的,熔岩蜥最怕这个。”
了尘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伤它们性命为好。”
“大师放心,这药只会让它们昏睡,不会伤及性命。”花姑笑道。
沈清辞点头:“那就走黑石沟。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争取在天黑前穿过黑石沟,赶到断魂崖附近。”
众人稍作休整,处理了伤口,补充了干粮和水,便朝着黑石沟的方向出发。
黑石沟果然如谢无咎所说,地势险峻,两侧是黑色的火山岩,地面滚烫,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沟底偶尔能看到红色的岩浆暗流,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灼人的热气。
“大家小心脚下,这些黑石很滑。”秦霜走在最前面,用长剑试探着前路,“而且温度太高,灵力消耗比平时快。”
沈清辞走在中间,左臂的伤口在高温下隐隐作痛,他却咬牙忍着。灵溪的魂火在他仙骨里安静地待着,偶尔发出一丝暖意,像是在给他打气。他能感觉到,经过刚才那一战,灵溪的力量似乎又弱了些,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对不起。”他忽然低声道。
“对不起什么?”灵溪的意念有些疑惑。
“让你跟着我受苦。”沈清辞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应该在青丘好好的,做你的九尾天狐,不用担惊受怕,不用耗费本源。”
灵溪的魂火轻轻撞了撞他的仙骨,像是在撒娇:“说什么傻话。能跟你在一起,就算受苦我也愿意。而且……”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温柔,“百年前在血影洞,你为了我,不惜对抗整个血影教;在冥府,你踏遍忘川,只为寻我一缕残魂。比起你为我做的,我这点付出又算得了什么?”
沈清辞的喉结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他想起百年前灵溪为了修补他的仙骨,魂飞魄散前最后看他的那一眼,清澈的金瞳里没有怨恨,只有不舍。这只傻狐狸,总是这样,把他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沈大哥,前面好像有动静!”秦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众人立刻戒备起来,朝着秦霜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的黑石堆后,露出几只巨大的蜥蜴脑袋,它们的皮肤是暗红色的,布满了褶皱,眼睛是黄色的,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是熔岩蜥!”花姑立刻拿出装着腐骨散的瓷瓶,“大家退后,我来对付它们!”
她将瓷瓶打开,朝着熔岩蜥撒出一把黄色粉末。粉末在空中遇到热气,立刻化作黄色的烟雾,飘向熔岩蜥。那些熔岩蜥闻到烟雾,顿时烦躁起来,发出“嘶嘶”的声音,转身就要逃跑。
“成了!”花姑笑道。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一只体型最大的熔岩蜥忽然发出一声 roar,周身竟泛起淡淡的黑气,眼睛也变成了诡异的红色。它不仅没有逃跑,反而猛地扑向花姑,张开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
“不好!它也被控制了!”谢无咎脸色大变,折扇一挥,一道风刃劈向熔岩蜥的脑袋。
“嘭”的一声,风刃打在熔岩蜥的皮肤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这只熔岩蜥的防御力竟比刚才的雪狼还要强悍!
“是月姬的控兽符!”沈清辞眼神一冷,“她竟然能控制这种凡兽!”
那只被控制的熔岩蜥速度极快,瞬间就冲到了花姑面前。花姑猝不及防,被它一尾巴扫中,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吐出一口鲜血。
“花姑前辈!”秦霜惊呼一声,举剑刺向熔岩蜥的眼睛。
熔岩蜥却不闪不避,任由长剑刺在它的眼皮上,只听“当”的一声,长剑竟被弹开了。
“好硬的皮!”秦霜震惊道。
夜姑娘趁机绕到熔岩蜥的身后,匕首刺向它的肛门——那里是所有蜥蜴的弱点。然而匕首刚触碰到皮肤,就被一层黑色的鳞片挡住了。
“它的弱点被魔气护住了!”夜姑娘沉声道。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仙骨之力与狐火同时凝聚:“灵溪,再借我一点力量。”
“嗯!”
这一次,他没有将狐火化作火鞭,而是将其压缩成一枚小小的火球,凝聚在指尖。他足尖一点,身形如箭般冲向熔岩蜥,在靠近它脑袋的瞬间,将火球猛地按向它的眉心。
“嗷——”熔岩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眉心的黑气瞬间被狐火点燃,蔓延至全身。它疯狂地挣扎起来,撞得周围的黑石纷纷滚落,却最终在狐火的灼烧下,渐渐瘫软在地,化作一堆焦黑的尸体。
其他的熔岩蜥见状,吓得纷纷钻进黑石缝里,再也不敢出来。
沈清辞走到花姑身边,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还好,只是受了点内伤,休息一下就好。”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瓶疗伤丹药,递给她,“这是清澜谷的‘护心丹’,你服下吧。”
花姑接过丹药,感激道:“多谢沈小子。”
谢无咎扶起花姑:“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花姑伤势稳定了再走。”
众人在附近找了一个相对阴凉的山洞,秦霜生起一堆火,用带来的水和干粮简单弄了点吃的。山洞里很安静,只有柴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了尘和尚为花姑推拿疗伤,谢无咎则在洞口警戒,夜姑娘擦拭着她的匕首,秦霜坐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苗发呆。
沈清辞靠在山洞的角落里,闭目养神。灵溪的魂火在他仙骨里轻轻跳动,像是在给他按摩。
“沈清辞,”灵溪的意念忽然响起,“你说,月姬为什么要帮血煞和墨渊?幽月宫不是隐世宗门吗?”
沈清辞睁开眼,沉吟道:“或许,她也想要转命珠。”
“转命珠?她一个邪派修士,要转命珠做什么?”
“转命珠能让人妖互换躯体,或许她想换一具更强大的妖兽躯体,突破现有的境界。”谢无咎的声音从洞口传来,“而且我听说,月姬修炼的‘幽月心经’出了岔子,需要极阴的妖兽内丹来调和,青丘的九尾天狐内丹,正是她最需要的。”
灵溪的魂火猛地一颤:“她想要我的内丹?”
“不止是她,血煞想要你的躯体,墨渊想要你的魂魄和沈小子的仙骨,现在又加上一个月姬想要你的内丹。”谢无咎叹了口气,“你们俩,可真是香饽饽啊。”
沈清辞的眼神变得冰冷:“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她。”
夜姑娘忽然开口:“墨渊的噬灵魔功需要吞噬强大的魂魄才能精进,百年前他就想吞噬灵溪的魂魄,只是被血影洞的禁制挡住了。这次他卷土重来,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噬灵魔功?”沈清辞皱眉,“那是什么功法?”
“是万魔谷的禁术,以吞噬生灵魂魄为代价,强行提升修为,修炼到极致,甚至能吞噬仙人的元神。”夜姑娘的声音带着一丝恨意,“我师兄就是被他用这门邪功害死的。”
山洞里陷入了沉默,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过了一会儿,花姑的伤势好了些,她坐起身道:“我们不能再耽搁了,月姬能控制雪狼和熔岩蜥,说不定还能调动其他妖兽,黑石沟也不安全了。”
沈清辞点头:“好,我们现在就走。”
众人收拾好东西,再次出发。此时天色已经渐暗,黑石沟里的岩浆暗流发出微弱的红光,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出口。出口外是一片开阔的谷地,谷地里长满了黑色的野草,远处的断魂崖在夜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我们到了。”谢无咎低声道,“断魂崖就在前面,血煞和墨渊的人应该就在崖上。”
沈清辞看向断魂崖,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该做个了断了。”
他能感觉到,灵溪的魂火在他仙骨里轻轻颤抖,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他伸出手,按在胸口,轻声道:“别怕,我在。”
灵溪的意念带着一丝温柔:“嗯,我知道。”
夜风吹过谷地,带着刺骨的寒意。远处的断魂崖上传来隐约的号角声,像是在宣告着一场大战的来临。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率先朝着断魂崖走去。众人紧随其后,身影在夜色中渐渐拉长,最终消失在黑色的野草深处。
原来爱不是追逐占有,是明知会失去,仍愿倾尽所有,换她一世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