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的时光,像钝刀割肉,缓慢而煎熬地消磨着人的神经。第三个黄昏降临,夕阳将事务所窗棂的影子拉得斜长,如同几道凝固的、黯淡的伤疤。
顾小飞靠着门框,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粘在一起,但他不敢闭眼。苏晓面前的屏幕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数据流在她眼底无声地滚动,长时间的过度专注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寂静中,只有医疗设备的滴答声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突然,蜷缩在林小满怀里的“老板”猛地抬起了头,耳朵警惕地转向门口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困惑而非威胁的“呜?”声。
几乎同时,苏晓面前一个监测环境背景能量细微变化的次级屏幕上,一个几乎被忽略的参数,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有东西……”苏晓瞬间绷直了脊背,声音干涩。
顾小飞像被电击般弹起,无声地贴近门上的猫眼,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看到的,依旧是空无一人的楼道,昏暗,寂静。
但那种感觉……有什么东西,非常轻,非常快地,掠过了门口。
不是实体。甚至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带有恶意的“扫描”或“注视”。
更像是一缕……风?一缕带着奇异信息的、无形的风。
几秒钟后,那种感觉消失了。楼道恢复死寂。
“是什么?”顾小飞压低声音,回头问苏晓,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汗湿。
苏晓快速调取着刚才那一瞬间的记录,眉头紧锁:“无法识别……能量层级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结构……极其短暂且复杂,没有攻击性,更像是……某种‘信息素’?或者……‘回音’?”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林小满,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梦呓般的呻吟。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眉心痛苦地拧紧,仿佛在抵抗着什么,又像是在努力捕捉着什么。
“小满哥?”顾小飞立刻扑到沙发边。
林小满没有醒来,但他放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与此同时,苏晓注意到,监测他脑波活动的仪器上,那原本近乎平直的、代表深度昏迷或意识空无的线条,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短暂的波动。
仿佛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他……他好像对刚才那东西有反应!”苏晓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这个发现像一针强心剂,注入了两人几乎麻木的神经。他们不再仅仅是被动地“守着”,开始更加警惕地关注着外界任何一丝微小的、不寻常的能量波动,尤其是那些非攻击性的、难以定义的“信息”。
守夜,变成了狩猎——狩猎那些可能唤醒同伴的、虚无缥缈的“微光”。
此后的几个小时里,那种奇异的、如同“信息风”或“回音”般的微弱波动,又出现了几次。它们毫无规律,出现的地点也飘忽不定——有时在门口,有时靠近窗户,甚至有一次,苏晓捕捉到它似乎直接穿透墙壁,在昏迷的老周身边萦绕了极短的一瞬。
每一次出现,“老板”都会有不同的反应,有时警惕,有时困惑,有时甚至会发出一种近乎……悲伤的低鸣。而林小满的脑波,也会随之产生相应的、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波动。老周那边,虽然反应没有林小满明显,但他周身那缓慢汲取“地气”进行自我修复的过程,在这些“微光”掠过时,似乎也会出现一丝难以察觉的加速。
这些“微光”是什么?
是“噪音”退却后,城市能量场自我调节产生的自然现象?还是某种他们尚未理解的、与父亲林建国或十年前实验相关的遗留信号?抑或是……“噪音”本身演化出的、更加诡异难防的新形态?
苏晓尝试了所有方法,都无法捕捉或解析这些转瞬即逝的“微光”所携带的具体信息。它们就像深海中被偶尔扰动发出的、无法解读的生物音波。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这些“微光”,与昏迷的两人,尤其是林小满,存在着某种未知的共鸣。
希望,不再仅仅依赖于药物和仪器。这些神秘的、无法理解的“微光”,成了黑暗中新的、飘忽不定的路标。
顾小飞不再仅仅守在门口,他开始在事务所内部小心地移动,试图用自己的感知去“感受”那些“微光”的轨迹,尽管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无所获。苏晓则调整了监测策略,不再只盯着宏观数据和威胁信号,开始全力记录和分析每一次“微光”出现时,林小满和老周身上产生的任何一丝细微变化。
守夜人变成了解码者,在绝望的深渊边缘,试图破译来自未知领域、可能关乎同伴生死与未来战局的、最微弱的光信号。
长夜依旧漫漫,敌友依旧莫辨。
但僵局,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神秘的“微光”打破。
下一缕“微光”会在何时何地出现?它最终会将他们引向希望的彼岸,还是推向更深的迷雾?
无人知晓。他们只能在这片沉寂的战场上,屏息凝神,等待下一缕微光的降临,并准备好付出一切,去抓住那可能稍纵即逝的……唤醒同伴、扭转战局的唯一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