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开口询问:
“袁太仆,天子的诏令是怎么回事?不是你让天子解除党锢的吗?天子为什么针对我们今文经士族?”
“呵……”
袁基什么都没说,只送了他一声冷笑。
桓氏族长这才反应过来,对面的年轻人乃朝中九卿之一,乃汝南袁氏的族长。
自己说话好像有点难听,于是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当然,袁太仆你帮助党人解除党锢,我们所有人都敬佩你、感激你。但现在这种情况,你也该给……告诉我们一个说法吧?”
袁基面带温和笑意,眼角弧度不变,轻声说:
“说法?党锢已经被部分解除,这是好事。天子为了我们士族,已经承担了来自宦官的压力。只是区区一点小钱,各位这般家世,难道出不起吗?”
此话一出,桓氏族长立马想拍桌生气。
但强自忍耐下来。
“这是钱的事吗?关键是古文经的党人,不需要交这份钱啊!这是差别对待,是侮辱我们今文经士族!这是脸面的问题!”
袁基又一声淡淡的冷笑:
“呵……脸面?为何说得如此严重?古文经士人不也是士人的一部分吗?”
“如今天子对于党锢的态度有所缓解,不管对今文还是古文,这不都是一件好事吗?”
桓氏族长越听越气,他觉得袁基在避重就轻。
说了半天大道理,就是不回答他问题的核心。
于是他又开口说道:“袁太仆!你是真的没发现天子对今文经和古文经的区别吗?天子今日敢如此,日后岂不是连太学的五经都要更换了?!”
他知道,自己这算是危言耸听,他只是想要引起其他今文经士族的重视。
其他今文经士族也都认为他在危言耸听。
天子怎会如此?此举动摇大汉根本,天子怎可轻举妄动。
只有袁基在心里钦佩桓氏族长。
真乃预言之大家也。
但袁基依旧面不改色地回答:
“今日不论其他,只说天子目前做得桩桩件件好事,哪一个不是对士族有利?”
“诸位不要以过去之目光,看今日和来日之天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桓氏族长想爆发!
他要忍不下去了!
但袁基继续开口,打断对方欲脱口而出的话语。
袁基目光如炬地看着下首众人,掷地有声地开口:
“若桓氏和各位只想谈论这些,那就恕我袁氏无法继续奉陪了!”
“我汝南袁氏,世代为大汉忠臣。若各位只因今古文之见,就质疑、反对天子之贤政,那我袁基,耻与各位为伍!”
说完,袁基振袖而去。
周身铮铮风骨,显得他高大、挺拔,望之便使人自惭形秽。
身后,跟着典韦、颜良、文丑等一众家将。
使得众人更加不敢与之发生冲突。
于是全场人,都怔怔然看着袁基愤慨而去。
无人阻拦。
……这边。
出了杨府,袁基脚步飞快。
他得快点走,以防被拦下。
这就是为什么,他要选择在杨赐府中开此次座谈会了。
如果是在他的府邸中开会,他总不能振袖而走,走出自己家门吧。
出门远望,外面的道路都被各家的车马堵住。
但没关系,袁基十分有预见性地将他的马车停在了外围。
袁基带着典韦几人快步疾走。
走上马车。
然后火速驶离现场。
另一边,杨府内。
袁基走后,议事厅只寂静一会儿,就突然变得如同闹市场一般,人声鼎沸起来。
袁基最后这番话的高度,使得众人无法作出驳斥。
一口气哽在喉中,上不去下不来。
尤其是桓氏族长。
这么多年一直身体康健,但就在刚刚,他突然发现他心脏可能有点不好。
被袁基气得一跳一跳地发疼。
“我……我!……”
桓氏族长想说什么,但说不出口。
袁基已经占据道德制高点了。
他们其他人敢驳斥吗?
那他们岂不是无君无父不忠之人?
或者他们驳斥,说天子此政不好,非得像原来一样党锢所有人才好?
他们敢如此说,明天这些政治不正确的言论,就能传遍大汉十三州。
那他们还做不做人了?
于是他们只能在心里暗自嘀咕。
但表面还得夸袁基是忠义之人。
趁着众人议论纷纷之际。
一些以袁氏为风向标的士族,陆续悄悄离场。
其中就包括荀氏。
荀爽当下就决定了,从今以后,颍川荀氏就是古文经家族了!
就以袁基的这番强硬态度。
牵扯进今文经学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少许士族,一个、两个地,零散着退场。
十分有默契地快步疾走。
很快,场内就只剩下依旧对天子如此行事不满的人,看热闹的人,以及跑不了的弘农杨氏杨赐。
杨赐一直就没睁过眼。
他甚至想永远不睁眼。
袁氏小儿!你又害我!
前几日,袁基过来同他商议议事会地点,端得一派恭敬。
他还以为袁基是真的尊重他呢。
结果呢?留了个烂摊子给他?
都是千年的狐狸,他杨赐怎么可能看不出此事的棘手?
但袁基已经标榜自己是大汉忠臣了,他还能对袁基如何?
无奈,最终,他还是睁开了双眼。
大部分士族依旧留了下来,寻求联合的可能。
桓氏就是其中最活跃的家族,极力促成联合。
但依旧有一些不明所以、不甚聪明的拥护袁氏的家族,在同桓氏进行言语辩论。
陆续,还有一些被袁基的话语打动、真正忠汉的今文经家族家主,也在驳斥桓氏家主。
桓氏家主一人战群儒,驳得是唾沫横飞,辩得是天昏地暗。
很快,他就开始寻找外援。
众多赞同联合抗议的家主,被他拉了进来。
一同对着对面疯狂输出。
杨赐看这乱糟糟的场面,深深叹了口气,抬头望天。
老夫也想甩袖而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