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雄的“攻心”策略虽未竟全功,却像一根毒刺,扎入了杂交中心看似紧密的肌体。马保国虽然在外界质疑和林默的坚定信任下逐渐恢复,但那份如履薄冰的谨慎,以及团队内部偶尔掠过的一丝对“历史问题”的敏感,都预示着伤口并未真正愈合。
魏宏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在他看来,刘天雄的手段依旧停留在“术”的层面,未能触及林默的“道”。他需要一场能真正动摇林默根基,甚至让其自我怀疑的风暴。
这一次,攻击的矛头,绕开了团队,避开了平台,以一种更精准、更恶毒的方式,直指林默自身信念的核心。
事情的起因,是中心接收了一位病情极其危重的年轻女患者,名叫沈雨晴。她患有罕见的、进展迅速的终末期心肌病,心脏移植是唯一希望,但等待供体的时间对她而言已是奢望。林默评估后,提出了一种极度冒险的杂交方案——利用一种尚处于实验阶段的生物材料辅助器械,尝试对部分尚有功能的心肌进行“修补”和“加固”,为等待移植争取最后的时间。
这个方案风险极高,成功率渺茫,但却是沈雨晴唯一的生机。林默与患者及其家人进行了长达数小时的深入沟通,毫无保留地阐述了所有可能的风险与微弱的希望。最终,沈雨晴和家人,在绝望中选择了抓住这根稻草。
手术按计划进行。过程惊心动魄,林默几乎动用了【苍生医典】所有的模拟能力和他自身积累的全部经验,手术在技术上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成功。术后初期,沈雨晴的情况一度稳定,甚至出现了轻微好转的迹象。
然而,就在团队稍感欣慰的第三天,沈雨晴的病情骤然恶化,出现了无法控制的恶性心律失常和全身多器官衰竭。尽管林默带领团队竭尽全力抢救,最终也未能挽回这个年轻的生命。
这本是一次医学探索中不可避免的悲剧。在尖端领域,尤其是在挑战极限时,失败是常态的一部分。林默和团队沉浸在悲痛和反思中。
但就在沈雨晴去世后不到四十八小时,一篇精心炮制的长文,突然在数个拥有巨大流量的自媒体和网络社区同时引爆。
文章标题极具煽动性:《是医学探索还是人体实验?——起底‘神医’林默背后的草菅人命》。
文章以“知情人士”的口吻,断章取义地拼接了沈雨晴病例的碎片化信息:着重强调方案的“实验性”、风险的“极高性”,却完全无视林默团队术前充分的知情同意沟通;刻意渲染手术费用的高昂(主要源于那套实验器械),暗示林默与器械公司存在利益输送;更恶毒的是,文章将林默为了争取时间而采取的冒险策略,歪曲成“为了积累论文数据和个人声望,不惜拿患者生命进行豪赌”。
文章笔法老辣,极富煽动力,瞬间点燃了不明真相网民的怒火。“伪善”、“刽子手”、“科技狂人”等标签被疯狂地贴在林默身上。
这波攻击,时机刁钻,角度恶毒。它没有质疑林默的技术,而是质疑他的医德和动机,攻击他最为珍视的、对生命的敬畏之心。
“看到了吗?这就是追求技术的代价!”
“早就说他那种激进的技术不靠谱!”
“之前捧得有多高,现在摔得就有多惨!”
网络上充斥着这样的言论。甚至连一些原本支持林默的同行,在面对“人体实验”这种敏感指控时,也暂时选择了沉默。
杂交中心内部,气氛降到了冰点。张浩愤怒地想要在网上对骂,被苏晚晴强行按住。马保国看着那些污言秽语,拳头紧握,仿佛又回到了在县医院被污蔑时的无助。陈薇担心地看着林默,生怕他被这盆脏水击垮。
林默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一个下午。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当苏晚晴最终忍不住推门进去时,看到的是他站在窗前,背影依旧挺拔,但紧握的指节却微微发白。
“他们……不该把她扯进来。”林默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痛楚。沈雨晴的离世本就让他承受着巨大的职业压力和自责,而这波污蔑,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
苏晚晴走到他身边,轻声而坚定地说:“我们都知道真相。沈雨晴和她的家人也知道。你不能被他们拖进泥潭。”
就在这时,林默的私人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他迟疑了一下,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压抑着悲痛,却异常清晰冷静的女声:“是林医生吗?我是沈雨晴的母亲。”
林默心中一沉:“阿姨,我……”
“林医生,您不用说什么。”沈雨晴的母亲打断了他,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异常坚定,“网上的那些混账话,我们看到了。我和她爸想告诉您,我们感谢您。感谢您给了雨晴最后一丝争取的希望,感谢您在手术台上的尽力,也感谢您在她最后时刻的努力。您是一位好医生,请不要因为那些胡说八道怀疑自己。雨晴……她走的时候是知道的,我们是自愿的。”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啜泣声,随即被挂断。
林默握着手机,久久不语。窗外的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患者的理解与信任,如同一道温暖的光,刺破了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
他转过身,看向苏晚晴,眼中的迷茫和痛楚已然被一种更加冷冽的坚定所取代。
“通知所有媒体,”他平静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明天上午,中心召开新闻发布会。我会亲自出席。”
苏晚晴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知道那个不会被任何困难击倒的林默,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