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贺松那双因激动而瞪大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一种老江湖的审慎和冷冽所取代。他缓缓坐回石凳，重新拿起那两个玉石核桃，在掌心不紧不慢地转动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年轻人，胃口不小。”贺松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股迫人的气场却比之前更甚，“我贺松玩了一辈子食材，见过漫天要价的但敢为了一颗萝卜开价百万的你还是头一个。”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你在敲诈，而且找错了对象。
苏云舟却仿佛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敲打之意，神色依旧淡然。他没有争辩，没有解释，只是将木盒的盖子重新盖好，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然后对着贺松微微颔首。
“看来是我唐突了此物与贺老无缘，告辞。”
说完，他抱起木盒，转身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这一手“以退为进”干脆利落，反倒让久经世故的贺松愣住了。他本以为对方会舌灿莲花地吹嘘这萝卜如何神奇，如何来之不易，然后双方再进入漫长的讨价还价。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打算将价格压到十万以内。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如此有恃无恐，说走就走！
那股萦绕在鼻尖，仿佛能渗入灵魂的异香还未散尽，一想到这等绝世珍品就要从自己眼前溜走，贺松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和悔意。他钻研食道一生，追求的就是食材的极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错过了今天，恐怕此生再也无缘得见这等灵物！
“等等！”
在苏云舟的手即将碰到月亮门门框时，贺松那中气十足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苏云舟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在问：“贺老还有事？”
贺松盯着他，沉声道：“一百万不是小数目。你总得让我验验货，证明它值这个价。”
“当然。”苏云舟坦然一笑，重新走回石桌旁，再次打开了木盒。
这一次贺松没有再犹豫。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丝绸小包打开后里面竟是一柄不过三寸长，由整块和田暖玉雕琢而成的小刀。他神情肃穆，小心翼翼地用玉刀在那“白玉玲珑心”的顶端，切下薄如蝉翼的一小片。
刀锋与萝卜接触的瞬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切开的不是实体，而是一块凝固的琼脂。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的香气，轰然爆发！小院中，那几株名贵的“春兰素心”，竟像是感受到了某种上位者的威压，花瓣微微垂下，仿佛在俯首称臣。
一缕几乎肉眼可见的淡白色气流，从切口处袅袅升起，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
仅仅是这一幕，就让贺松呼吸一窒。这哪里是凡间作物，分明是古籍中记载的蕴含“灵气”的仙家之物！
他用玉刀尖挑起那片薄如蝉-翼的萝卜，没有立刻品尝，而是先凑到鼻尖轻嗅。
那股清甜之气吸入肺腑，瞬间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顺着经脉流遍四肢百骸。他那因为常年颠勺而有些劳损的右肩，竟传来一阵酥麻的暖意，常年存在的酸胀感瞬间消散无踪！
贺松心中骇然，再不迟疑，将那片萝卜送入口中。
没有想象中的清脆，那片萝卜入口即化，没有一丝一毫的渣滓。一股无法形容的甘甜与清香在味蕾上炸开仿佛吞下了一口最纯净的春天。紧接着一股磅礴而温和的生命能量，如决堤的江河，轰然涌入他的身体。
他只觉得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常年积压在体内的油腻浊气被一扫而空，思绪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通透。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被洗过一般，变得更加鲜活明亮。他甚至感觉自己那因为年岁而有些衰退的味觉和嗅觉，在这一刻都恢复到了三十岁的巅峰状态！
这……这已经不是食材的范畴了！
这是延年益寿的灵丹！是洗髓伐毛的妙药！
一百万？
简直是白送！
贺松缓缓睁开眼，看向苏云舟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了。不再有审视和怀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敬畏与狂热。
“值！太值了！”他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小心翼翼地将玉刀收好，然后郑重地盖上木盒，仿佛在守护一件稀世珍宝。
“苏……苏先生，”他连称呼都变了“一百万我马上给您转账！不，我给您一百二十万！多出来的二十万算是我贺某人的一点心意，交个朋友！”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动作麻利地操作起来。
苏云舟看着他，心中也是暗松一口气。他赌对了。
“贺老客气了说一百万便是一百万。”苏云舟拒绝了多出来的二十万他要的是长久的合作，而不是一次性的宰客，“钱货两讫便好。”
他这份从容不迫，更让贺松高看一眼，心中愈发认定苏云舟绝非普通人，背后定有高人或传承。
“叮咚。”
苏云舟的手机提示音响起，一条银行到账信息显示，他的账户余额多了一长串的“0”。
一百万到账。
“苏先生，”贺松完成转账，态度变得无比热忱，“这是我的私人名片，以后您若再有这等……奇珍，无论是什么，无论有多少，务必第一时间联系我！价格，绝对包您满意！另外，这是我们云璟轩的至尊黑卡持此卡您和您的家人朋友，随时可以来这里用餐，所有消费全免！”
苏云舟没有推辞，坦然接过了名片和那张纯黑色的金属卡片。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与这位东海市餐饮界的泰斗，算是建立起了一条牢固的纽带。
“会有机会的。”苏云舟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便抱着空木盒，在贺松恭敬的目送下，离开了云璟轩。
……
东海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缴费处。
苏云舟拿着那张催费单，平静地站在窗口。
“你好，我来结一下苏沐晴的住院费。”
窗口里那个之前对他爱搭不理的中年女人，头也不抬地说道：“单子给我。跟你说了最少要先交五万不然今天就得办出院……”
她话说到一半，看到苏云舟递进去的银行卡，声音戛然而止。那是一张她认识的只有大额储户才能办理的白金卡。
她狐疑地接过卡，在机器上一刷，然后输入了总计二十多万的欠费金额。
“请输入密码。”她有气无力地说道，笃定这张卡里不可能有这么多钱。
苏云舟平静地输入密码。
“滴——支付成功。”
机器吐出的凭条和那清脆的提示音，让收费员彻底愣住了。她看着凭条上的数字，又看了看电脑屏幕，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付……付清了？”她结结巴巴地问道。
“嗯，麻烦把发票和清单给我。”苏云舟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支付了一顿饭钱。
周围排队的人群和几个护士，都向他投来了惊异的目光。他们都认得这个前几天还为医药费愁眉不展的男人，没想到他竟然一次性结清了如此高昂的费用。
苏云舟无视了那些目光，拿好发票，转身走向特护病房。
钱，能解决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烦恼。而剩下的百分之一他现在也有了解决的底气。
当他回到病房外时，正看到晴晴已经坐了起来一个护士姐姐正在喂她喝小米粥。小丫头精神很好，小脸红润，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看到苏云舟时，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爸爸！”
这一声呼唤，清脆响亮，充满了活力，驱散了苏云舟心中最后一丝阴霾。
他笑着走过去摸了摸女儿的头：“感觉怎么样，宝贝？”
“我好了！爸爸，我感觉身上好有劲儿！”晴晴挥舞着小胳膊，然后指了指碗里的小米粥，皱了皱小鼻子，“就是这个粥，不好喝。”
苏云舟心中一动。晴晴是被青木灵果救回来的体质早已非比寻常，凡俗的五谷杂粮对她来说自然会觉得寡淡无味。
“等咱们出院回家，爸爸给你做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他温柔地承诺道。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丹田处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仿佛是灵田空间在对他进行反馈。他下意识地集中精神，发现自己的听力、视力都比以前敏锐了许多，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身体里充满了精力。
鸿蒙灵田，在改造女儿的同时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自己。
一条全新的通往未知的道路，正在他脚下缓缓展开。
而与此同时云璟轩的后厨密室中。
贺松屏退了所有人，亲自将那枚“白玉玲珑心”剩下的部分，用最简单的方式——清蒸，烹制成一道菜。
当他吃下那蕴含着磅礴灵气的萝卜后，盘膝而坐。片刻之后，他枯槁的身体猛地一震，一股热流在他的丹田处轰然生成，并开始沿着一条他苦苦追寻数十年而不得的经脉路线，缓缓地运转起来！
“引气入体……老夫……老夫竟然真的做到了！”
贺松猛地睁开双眼，老泪纵横。
他知道，自己遇到的不是什么故人之后，而是一场天大的仙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