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第无数次划过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屏幕亮起时,冷光映在她眼底,把瞳孔里那点犹豫照得无所遁形。号码是三年前自动存进通讯录的,没有姓名,只有一串数字,像一道没解完的数学题,横在她心里。
她坐在老房子的藤椅上,窗外的梧桐树影晃进来,落在膝盖上那本泛黄的相册上。相册翻开的那页,是她和苏念的合影——两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挤在学校门口的奶茶店前,苏念手里举着两杯珍珠奶茶,杯壁上的水珠滴在她的校服裙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那时她们总说,要一起考去南方的大学,去看永远不落叶的香樟树。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天气预报推送的暴雨预警。林夏想起三年前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天空阴得像泼了墨,她攥着湿透的高考志愿表,在苏念家楼下等了两个小时。苏念没下来,只有她妈妈隔着防盗门说:“念念已经去北京了,你们以后别联系了。”
那天的雨把她浇得透心凉,回家后她发现手机里多了一个未接来电,就是现在屏幕上的这串数字。她回拨过去,提示音是冰冷的“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后来她试过无数次,有时是关机,有时是无人接听,再后来,变成了“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叮铃——”玄关处的风铃响了,林夏吓了一跳,手机差点从手里滑出去。她抬头看见妈妈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进来,把盘子放在藤椅旁的小桌上:“发什么呆呢?手机都要捏碎了。”
“没什么。”林夏把手机揣进兜里,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口,甜得发腻的味道却没压下心里的涩。妈妈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看着她叹了口气:“还在想苏念啊?前几天我碰到她妈妈,说她在北京挺好的,好像还考上了研究生。”
林夏的指尖顿了顿,西瓜汁顺着指缝滴在相册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没说话,只是把相册合起来,指尖摩挲着封面的磨损处——那是当年苏念用马克笔写的“夏夏和念念”,字迹已经模糊了。
晚上,暴雨如期而至,雨点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林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坐起来,从床头柜里翻出那个旧手机。那是她高中时用的手机,屏幕已经裂了一道缝,电池也不太好用,但她一直没舍得扔。
她按下开机键,屏幕慢慢亮起,弹出的未接来电提示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还是那串数字,不过时间显示的是三年前的那天下午,正是她在苏念家楼下淋雨的时候。她手指颤抖着,点开通话记录,发现除了那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发送时间是十分钟后。
短信只有一句话:“夏夏,对不起,我走了。”
林夏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砸在屏幕上,把那行字晕得模糊不清。她终于知道,那天苏念不是不想见她,是没来得及。她握着旧手机,拨通了那个刻在心里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突然通了。
林夏的呼吸一下子停住,她能听到电话那头的雨声,和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过了几秒,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传来,带着点沙哑:“喂?”
是苏念。
林夏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她听见苏念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夏夏,是你吗?”
“念念……”林夏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只有雨声在持续。过了好久,苏念才开口,声音里也带着哽咽:“我妈说,我们俩成绩差太多,在一起会影响我……她偷偷改了我的志愿,还把你的手机号拉黑了。我走的那天下午,偷偷用公共电话给你打,你没接……”
“我接了!我回拨了好多次,都打不通!”林夏急忙说,“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了,以为你讨厌我了……”
“没有,我从来没有讨厌你。”苏念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砸在林夏的心里,“这三年,我每天都在等你的电话。我换了手机号,但这个旧号码一直没注销,我怕你哪天打过来,找不到我。”
雨点还在砸着窗户,林夏却觉得心里的雨停了。她握着手机,看着窗外的雨帘,仿佛看到了三年前那个在雨中奔跑的自己,和那个在火车站偷偷抹眼泪的苏念。
“念念,”林夏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笑意,“我考上南方的大学了,就是我们当初说好的那个。这里有好多香樟树,夏天的时候特别好看。”
“真的吗?”苏念的声音亮了起来,“我明年研究生毕业,到时候我去找你,我们一起去看香樟树好不好?”
“好。”林夏笑着点头,眼泪却又掉了下来,“我们还要一起喝奶茶,就像以前一样。”
“嗯,还要一起拍照,把这三年没拍的都补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苏念的笑声,林夏也跟着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进了嘴角,咸咸的,却带着甜。她知道,有些错过的时光或许补不回来,但只要她们还在彼此的生命里,就还有无数个明天可以一起走。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月光透过云层照进来,落在林夏的手机上,把屏幕上的号码照得清晰。她轻轻按下了“添加备注”,在输入框里敲下两个字:“念念”。
然后,她把手机贴在耳边,轻声说:“念念,我等你。”
电话那头,苏念的声音温柔又坚定:“夏夏,我很快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