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微微眯起眼睛。
“您这是让我为难啊,这事儿我真看不出门道来。”
“满文腾惹上麻烦,多半跟他自己做事的方式有关。
潘托尼那边,就没点动静?”
“现在的年轻人打游戏时哪想那么多,火气上来,什么事干不出来?”
“这些后生,确实不好对付。”
听罢,对方轻轻摇头。
“话不能这么讲。
现在有件事得交给你去办。”
“你立刻动身去高莱亚,满文腾出事的地方,必须跟他们把情况谈清楚。”
“其他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高育良没料到,梁秋海竟会派他亲自跑一趟。
而且还是这么一件小事?这种级别的问题,值得他出面?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可反复琢磨,又抓不住具体疑点。
干脆,他拨通了老丈人的电话。
没想到那头的老头语气轻松,甚至带着几分欣喜。
“去吧,那个地方有意思,去了你会接触到一些平时碰不上的东西。
不过记住,这次出行,主次任务要分清。”
“尽快去,尽快回来。”
高育良眉头微锁。
“明白了,我这就启程。”
挂了电话,他开始收拾行李。
越想越觉得,老丈人这一安排,恐怕早有盘算。
柳映雪还得在国内做检查,没法同行。
简单告别几句,高育良便出发了。
刚下飞机,吕之阳已在出口等着。
“领导辛苦了,我也才到不久,咱们先上车吧。”
其实吕之阳早已不再隶属高育良的团队。
上周就被调离了岗位,只是高育良一时没想起来。
调走之后,他被派往高莱亚,现在是事务处置中心的副主任。
至于高育良的秘书,则是当地临时配备的一位年轻女孩,叫宝梅拉,刚毕业没多久。
高育良略感诧异。
“怎么,没人跟我对接?倒给我配了个外籍小姑娘。”
吕之阳只是笑笑,没多解释。
把人送到办公中心后,他便将高育良交给了宝梅拉。
“领导懂的东西多,你得多学着点。”
宝梅拉认真点头。
“您放心,我一定好好配合领导工作,不会出岔子。”
吕之阳离开后,宝梅拉领着高育良进了办公室。
“您请坐。
从今天起我就是您的秘书了。
您住23楼,房间的事都安排妥当了。”
“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我住17楼。
15楼以下是办公区。”
高育良点点头,请她也坐下。
“咱们现在手头有哪些事?我刚来,还不太了解情况。”
“先互相熟悉一下。
另外,刚才下车时你好像喊了声‘高老师’?我们之前见过?”
宝梅拉笑了笑。
其实高育良刚露面时,她就脱口叫了声老师。
当时他忙着赶路,没在意。
此刻想起来,便顺口问了一句。
她望着高育良,眼里带笑。
“领导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以前来我们学校讲过课,不记得了?”
“我是帝国大学的研究生,刚毕业。
那次您还单独解答过我的问题,还有您辅导过的颜海师兄,您想起来了吗?”
高育良猛地一怔,还真给想起来了——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旧识。
“你这么一提,我倒是记起来了。
你师兄是颜海,没错吧?”
宝梅拉笑着点头。
高育良心里顿时有了底。
原来安排在他身边的人,竟是自己曾经带过的学生。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太过戒备。
接下来只要找准机会,稳步推进便是。
“上头突然让我过来,目前还不清楚具体任务。
这两天我会和上面沟通,等理清思路再找你细说。
现在没什么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宝梅拉轻笑了一声。
“高老师,眼下可没工夫耽搁了,咱们得抓紧时间办正事。”
“我也不绕弯子了,叫您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解决这起枪击案。
要是处理不当,后续牵连会很广。
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急地请您赶过来。”
“帝国那边的态度很明确——凶手不能就这么放走,必须带回国内依法处置;可这边却坚决不同意交人,直接拒绝了引渡要求。”
“表面上帝国没强硬施压,但明眼人都知道,满文腾咽不下这口恶气。”
这话一点不假。
满文腾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突然被人开枪袭击,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换成谁遇上这种事,都不可能善罢甘休,必定要追查到底。
更何况,他背后肯定动用了不少关系网,否则事情也不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高育良沉吟片刻,开口道:
“如果只是普通的枪击事件,本不至于这么复杂。
但现在,早就不是单纯查案的问题了。”
“我听说潘托尼就在附近,你尽快安排一下,我想见见他。”
宝梅拉立刻着手联系,很快便将人请了过来。
见面时,潘托尼一脸热络。
“真没想到领导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您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绝不会隐瞒半句。”
“您今天召见我,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要是为那起枪击案,我觉得我们该坚持把嫌疑人带回帝国,让他接受应有的审判。”
话还没说完,就被高育良抬手止住了。
对方还没发问,他就一通滔滔不绝。
“先别忙着表态,”高育良淡淡地说,“我只想问问,你对这件事到底了解多少?”
“那个动手的年轻人,究竟为什么这么做?你心里清楚吗?”
潘托尼摇了摇头,表示毫不知情。
高育良却笑了。
“出发之前,帝国给了我两份调查材料,你想不想听一听?”
“要是想听,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说着,他从包里取出了文件。
只看了一眼,潘托尼的脸色瞬间变了,先前的从容荡然无存。
因为他明白——有些事,对方已经掌握了底牌。
“领导,这……真有必要现在谈这些吗?”
“我们现在最该考虑的是怎么把人带回去,而不是在这儿互相试探吧?”
“您说呢?”
高育良冷笑一声。
“现在我觉得,就算把他带回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你大概也猜到了,我今天找你,不只是为了这个案子。”
“实话告诉你,帝国内部对此事意见纷杂,但所有人关注的核心,只有一个:当下的局势。”
“你不觉得你那一套经营理念,有点脱离现实了吗?”
若论其他事务,潘托尼自知不如高育良老练。
可一旦谈到企业管理、商业运作,他才不怕谁。
他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却不失锋芒:
“领导,我觉得咱们没必要在这些理论上纠缠太久。
我们做的只是一个游戏,目的就是让人消遣、花钱,仅此而已。”
“我们并没有拿它去做什么别的文章。
有些人技术差、脾气大,玩不明白就骂街,这难道是我们造成的?”
“再说,现在很多问题我们也无力掌控。
总不能每次出事都让我们低头认错吧?”
“实际上,大部分玩家都是随便玩玩,根本不消费。
如果我们长期无法盈利,项目迟早撑不下去。”
“坦白讲,我对那些只玩不花钱的用户没什么好感,他们根本不在我的服务目标里。”
“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我清楚得很——走资本这条路,就得一口气冲到底,对吧?”
“要是中途断了劲儿,结果只会更麻烦。”
高育良原本以为他不过是个年轻商人,没想到三言两语间竟如此沉稳犀利。
他心中略感意外,点了点头。
“有意思,比我预想中难对付多了。”
“行吧,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今天请你来,没别的意思——就是劝你,别再执着于那套理想化的说法了。”
“你要是一意孤行,早晚要栽跟头。
听明白了吗?”
这是提醒,也算是一种警告。
可潘托尼听了,只是轻轻一笑。
“谢谢关心,但这事您就不用费心了。”
“有什么事我自己能应付,您又何必知道那么多呢?”
“您说是不是?”
高育良笑了笑,嘴角微微扬起。
心里却觉得这人比他预想的还要不堪得多。
说到底,也就这么个东西,眼里只有利益,哪还有什么底线可言?
他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走了。
这种人留在这儿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如早点离开眼底清净。
谁知那人临走前,竟朝高育良投来一眼,意味深长,像是藏着点什么。
下楼时,还故意凑近宝梅拉搭话。
宝梅拉气得不行,回头就把这事告诉了高育良。
可高育良压根没放在心上。
“算了吧,这种人从根子上就不正,跟他计较做什么?”
“像他这样的人,迟早会栽在自己手里,用不着咱们操心。”
说着,他的眼神轻轻一眯,像是看透了什么。
“我估计啊,不用太久,他就该尝点苦头了。”
宝梅拉巴不得潘托尼立刻就倒霉。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潘托尼慢悠悠从楼上走下,嘴里吹着口哨,走向那辆限量版的轿车。
在他眼里,如今自己已是功成名就,哪还用去管那些琐碎是非?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活得痛快,过得舒坦。
他得意洋洋地拉开门,下一秒却愣住了。
“炸……炸弹?!”
腿像是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本能地想逃,可身体却不听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