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携着岩甲兽血肉材料,疾行十数里,寻得一处隐蔽的石隙。此处三面环石,仅有一道狭窄入口,颇为僻静。
他并不急于处理兽肉,而是先行布下几道简易的预警禁制,虽因材料所限及法则差异,威力远逊下界,但足以示警。
做完这一切,他才盘膝坐下,取出一块岩甲兽精肉。肉质暗红,纹理分明,入手沉甸甸,竟似蕴含着铅汞般凝练的精气。他指尖灵力微吐,化作一缕淡金火焰,小心炙烤。
兽肉遇热,顿时“滋滋”作响,油脂滴落,异香扑鼻,那香气竟带着一股蛮荒狂野的气息,令人闻之气血奔涌。不过片刻,肉已烤熟,道一撕下一块放入口中。
肉味粗粝,远不如下界灵兽肉细腻,但甫一入腹,便化作一股灼热洪流,轰然散开!磅礴气血之力疯狂冲刷着四肢百骸,带来微微的胀痛感,却也迅速补充着身体的消耗,连对抗此界灵压带来的疲惫都减轻了几分。
“好雄浑的气血!”道一心中微惊,旋即了然。
此界法则坚固,生灵欲生存,体魄气血自然远比下界强横。这于他而言,并非坏事。
食罢兽肉,只觉周身暖融,精力渐复。他不敢怠慢,深知欲在此界立足,恢复并提升修为方是根本。遂宁心静气,五心朝天,尝试运转那已臻化境的《混沌地元诀》。
功法甫一运转,道一眉头便骤然紧锁!
周身毛孔张开,欲要引纳天地灵气,然而外界那浓郁却狂暴的灵气竟如脱缰的野马群,嘶吼着、冲撞着涌入经脉!其量虽沛然,其质却驳杂不堪,更带着一股原始的蛮横意志,极难驯服。
在下界如臂指使、温顺如溪流的灵力,在此刻却变成了奔腾肆虐的洪水猛兽!道一只觉经脉阵阵刺痛,仿佛被无数细小的砂石冲刷磨刮,若非他经脉历经千锤百炼,远较同阶修士坚韧宽阔,只怕顷刻间便要受损。
他急忙全力催动神识,如驭烈马,小心翼翼地将那涌入的狂暴灵气导入功法路线,试图将之炼化提纯。
然而此界灵气似乎与此地法则紧密契合,炼化之难,远超想象。往日心念一动便可炼化的大量灵气,此刻耗费十二分心神,也只能炼化一丝精纯无比的土行元力,效率低了何止十倍!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未能及时炼化的狂暴灵气滞留体内,横冲直撞,竟隐隐有反噬之势,扰动得他气血微微翻腾。
道一额角渗出细密汗珠,不得不放缓吸纳速度,将绝大部分心神用于压制和引导,修炼进程顿时变得无比艰涩缓慢。他感觉自己仿佛变回了一个刚刚引气入体的稚童,面对浩瀚天地,步履维艰。
“此界法则果然大异……”他心中暗忖,却无半分气馁,反激起一股倔强之意,“《混沌地元诀》乃我融汇百家、自辟蹊径所创,包罗万象,岂能困于此地?”
他沉下心神,不再追求速度,转而细细体悟这狂暴灵气的特性,感受其与此界大地、与那无处不在的坚固法则之间的联系。
神识深处,那青石依旧沉寂,仅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温热,隐隐与脚下大地呼应,却并无更多反应。
时间缓缓流逝,道一体内那丝精纯的土行元力缓缓增长,如沙聚塔,缓慢却坚定。每炼化一丝,他都对此界灵气的特性多一分了解,对《混沌地元诀》的运转也多一分微调。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心念一动,尝试不再强行“驯服”那狂暴灵气,而是以自身神识为引,模仿着此地法则那股厚重、稳固的韵律,去轻轻“安抚”和“引导”涌入的灵气流。
此法初试,效果甚微。但他锲而不舍,不断调整着神识波动的频率。渐渐地,那横冲直撞的灵气洪流,似乎真的缓和了一丝丝,虽依旧狂野,却少了几分无序的冲撞,多了一丝循着特定轨迹运转的迹象。
就在他心神稍松,沉浸于这微妙变化之际,左手那一直沉寂的青石烙印,忽然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那波动微弱至极,仿佛蜻蜓点水,却带着一种古老而沉稳的意蕴。
紧接着,道一只觉自己对脚下大地的感知骤然清晰了数分!地底深处,那原本深沉晦涩、难以沟通的磅礴地脉,此刻竟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厚重的亲和之力。
周身那狂暴的灵气,似乎也因此沾染了一丝大地般的沉凝,虽未温顺,却不再那般难以捉摸。
道一心中一震,立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契机,全力运转功法。炼化效率虽未飙升,却明显顺畅了一丝,经脉的压力也减轻少许。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带着思索之色。
“看来,欲在此界修炼,需得‘入乡随俗’。”他低头看向手掌,那青石烙印已恢复平静,“非是强行炼化,而是引地脉之气为基,以秩序之法为引,徐徐图之……”
远处,那被血腥气吸引而来的未知凶兽咆哮声再次响起,似乎更近了些。
道一神色不变,挥手间将剩余兽肉与材料收起,长身而起。预警禁制并未被触发,但他已知此地不可久留。
修炼初试,道阻且长。前有强敌环伺,后有凶兽追踪。
但他眼中却无半分惶惑,唯有如磐石般的坚定。既已觅得一线方向,便只需前行。
身形一闪,他已出了石隙,再次没入苍茫山野之中。身后兽吼阵阵,却仿佛成了砥砺道心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