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流转,时空变幻。
道一只觉周身被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眼前景物飞速扭曲,下一刻,双脚已踏上一片柔软而充满生机的土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精纯到极致的草木清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只是吸入一口,便觉周身疲惫尽消,连体内混沌金丹的运转都似乎灵动了几分。
他定睛望去,心中震撼难言。
眼前并非想象中的阴森墓冢,而是一片无边无际、流光溢彩的奇异世界。
天空是柔和的翠绿色,没有日月,却洒下温暖明亮的光辉。脚下是绵延的青草地,点缀着无数散发微光的奇异花卉。
远处,参天古木林立,枝叶间有灵光流淌,如同翡翠雕琢。更远处,隐约可见巨大的藤蔓编织成桥梁宫殿,有清泉流淌,叮咚作响,汇成闪烁着生命光点的溪流。
这里的每一株草,每一朵花,每一棵树,都蕴含着磅礴的生命能量,远胜外界任何灵山福地。空气中弥漫的生机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呼吸间都仿佛在吞吐最精纯的灵液。
然而,在这片生机勃勃到极致的景象中,道一却敏锐地感知到一种深藏的、万古不变的……寂寥与悲伤。仿佛所有的生机,都是为了掩盖某种永恒的失落。
“这便是……青帝冢秘境?”道一心中凛然,不敢有丝毫大意。木婉清长老的警告言犹在耳。他尝试展开神识,却发现神识在此地受到极大压制,仅能离体百丈。
他循着那冥冥中的感应,以及体内青石烙印传来的微弱指引,缓步向前行去。
沿途奇景纷呈。有会唱歌的七彩蘑菇,有流淌着蜜露的巨大花朵,有如同碧玉雕成的小鹿好奇地打量他,又怯生生跑开。一切都充满灵性,却又透着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他走了许久,仿佛过去了几个时辰,又仿佛只有一瞬。这里的时空似乎都有些错乱。
终于,他来到秘境中心。那里没有宏伟的宫殿,只有一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古树。树干如同青金色的山岭,枝叶遮天蔽日,每一片叶子都流淌着道韵,散发出如同母亲般的慈祥与包容气息。
但在这巨树之下,却是一片巨大的圆形空地,空地上寸草不生,只有细密的金色沙砾。空地中央,静静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通体翠绿、形状并不规则、仿佛心脏般微微搏动的晶体。
那晶体散发出的生机,是整个秘境的源头!但其上,却缠绕着几缕细微却无比顽固的、与北冥邪眼一样的黑气!
那黑气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虫,不断试图侵蚀晶体,却又被磅礴生机死死阻挡在外,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而在晶体正下方,盘膝坐着一名青衣老者虚影。老者面容模糊,看不清具体样貌,身形虚幻,仿佛随时会消散。他低着头,双手虚按,似乎正全力维持着那枚生机晶体,与那几缕黑气对抗。
道一心中一紧,屏住呼吸。他能感觉到,那青衣虚影虽看似微弱,却蕴含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威严与古老,其层次远超他所见过的任何存在,甚至包括玄玑真人和那灰袍人!
这恐怕,就是一丝残留的……青帝意志!
似乎是感知到道一的到来,那青衣老者的虚影微微一动,缓缓抬起头。虽然没有清晰的五官,但道一却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悲伤,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期待。
“后来者……”一道苍老、疲惫却依旧温和的声音,直接在道一的心湖中响起,“你身负‘源’之碎片,却非‘祂’之奴仆……有趣……”
道一心中巨震!青帝残念竟一眼看穿了他最大的秘密!他稳住心神,恭敬行礼:“晚辈道一,冒昧闯入圣地,只因兄弟身中邪力,命在旦夕,恳请青帝赐下净化生机,救我兄弟性命!”
他指向那晶体上缠绕的黑气,“与此同源,却更为霸道!”
青帝虚影沉默了片刻,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吾……已无力净化此‘噬源之秽’……吾之本源心核,亦被其侵染,只能勉力维持,不使其扩散,污浊此间最后净土……”
道一的心沉了下去。连青帝残念都无法净化?
“然……”青帝虚影话锋微转,那虚幻的手指,微微指向巨树一根低垂的枝条。那枝条上,仅有一片与众不同的叶子,它并非翠绿,而是呈现出一种枯黄与焦黑交织的颜色,仿佛被烈火灼烧过,却又顽强地保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熄灭的生机。
“那是……吾当年试图净化‘污秽之源’时,被其反噬,沾染了一丝最本源秽气的一叶……吾耗尽心力,亦只能保住其一丝生机不灭,无法将其彻底净化……”
“汝若能……以汝体内那‘源’之碎片的力量,结合此地生机,将这一叶中之秽气……剥离或转化……或许,其内蕴藏的一丝‘涅盘之机’,可救汝兄弟。”
道一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片枯焦的叶子上。他明白了青帝的意思。这片叶子承受了最本源的秽气侵蚀却未彻底毁灭,其内反而可能孕育出了对抗这种秽气的特殊生机!但这需要他用青石烙印的力量去尝试激发!
这是一场豪赌!若成功,可得救命灵药;若失败,可能引发秽气反噬,甚至惊动青帝心核上的黑气!
没有犹豫!
道一深吸一口气,走到那枝条下,盘膝坐下。他先是对着青帝虚影和那巨树郑重一拜,然后缓缓伸出玄甲左臂,小心翼翼地虚按向那片枯焦的叶子。
他闭上双眼,心神彻底沉入青石烙印深处,全力沟通那混沌古朴的力量,同时引动周遭磅礴的生命能量,缓缓渡向那片枯叶。
过程极其缓慢,小心翼翼。他的神识高度集中,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青石之力与生命能量涌入枯叶,那枯叶微微一颤,表面焦黑之色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剧烈蠕动,抵抗着外来力量,并散发出阴冷死寂的气息,试图反扑!
道一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冰冷恶毒的意志顺着手臂冲击而来,与王虎体内的邪力同源,却精纯恐怖了无数倍!
他咬牙支撑,混沌金丹疯狂运转,地元重山在丹田内微微震动,散发出沉稳之力定住心神。玄甲左臂上光芒流转,全力催动青石烙印进行吞噬与转化!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拉锯战!那丝本源秽气顽强无比,不断反扑。道一体内灵力飞速消耗,脸色再次变得苍白。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那一直沉默的青帝虚影,忽然抬起手,对着道一轻轻一点。
一股温和浩瀚、充满无尽生机的力量瞬间涌入道一体内,并非直接参与净化,而是滋养他的神魂,补充他的消耗,稳固他的境界。
得到青帝残念相助,道一精神大振!青石烙印似乎也被这股精纯生机激发,光芒更盛!
嗡——!
那片枯焦的叶子猛然剧震!表面的焦黑之色如同褪去的死皮般纷纷剥落,露出一抹微弱却纯净无比的、蕴含着无限生机的嫩绿光芒!
成功了!
一缕细微的本源秽气被青石烙印强行抽出、吞噬炼化。而那片叶子,则褪尽铅华,化作一枚指甲盖大小、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绿光、形状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的新叶!
一股难以形容的生机道韵从新叶上散发开来,仅仅闻上一丝,道一便觉自己方才的消耗瞬间补满,经脉甚至更加通畅!
“取走吧……”青帝虚影的声音变得更加微弱,几乎难以察觉,
“此叶蕴含一丝涅盘生机,或可化解汝兄弟之厄……速离……此地……不可久留……”
那悬浮的生机心核上的黑气,似乎因为方才的波动,变得活跃了一丝。
道一不敢耽搁,小心翼翼地以玉盒收起那枚珍贵无比的新叶。突然,新叶中一道绿色光点钻入道一丹田之中,静静地悬浮在丹田之上。
道一一愣,对着青帝虚影和参天古树深深一拜:“青帝之恩,晚辈铭感五内!若有所需,晚辈……”
“去吧……”虚影打断了他,缓缓消散,
“守护好……那碎片……莫让……天地……再无生机……”
话音袅袅散尽。
道一只觉周身空间再次扭曲,下一刻,已被排斥出秘境,回到了百花谷禁地的祭坛之上。
祭坛已然彻底黯淡,布满裂纹,显然无法再使用。
他握紧手中玉盒,那里装着王虎最后的希望。
不敢有片刻停歇,简单对等待的弟子告别了一句。道一化作流光,冲天而起,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青岚宗方向,疯狂赶去!
七日之期,已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