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呜咽,掠过嶙峋乱石。月光清冷,将五道踉跄的影子拖得老长。
道一拖着冰冷石臂,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右臂伤口火辣辣地疼。
王虎背着阿秀,喘着粗气,胸前绷带又渗出血迹。老张背着铁匠,步伐沉重,眼神鹰隼般扫视前方黑暗。
“老张叔,”王虎声音嘶哑,“真…真在这鬼见愁?”
“地图画的叉,就在这山坳。”老张声音绷紧,“老周头留的记号,错不了。”
前方,嶙峋山壁下,乱石堆叠处,一道狭窄的缝隙隐在阴影里。若不细看,极易忽略。
“停!”老张猛地抬手,伏低身体。他锐利的目光盯在石缝边缘——几道新鲜的刮痕,石头上蹭着一点暗红的泥印。
“人?”王虎压低声音,眼中燃起希望。
老张没答话。他放下铁匠,示意王虎和道一后退。自己猫腰靠近石缝,猎弓无声地握在手中。
“里面的人!”老张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力。
“伏牛村,张大山!还有道一、王虎!能喘气的,吱个声!”
死寂。
只有风声。
道一的心沉了下去。王虎攥紧了柴刀。
突然!
石缝深处,传来一声压抑的、带着颤抖的抽泣。接着,是更多细微的呜咽,像一群受惊的小兽。
“老张头?…是…是你吗?”一个苍老、嘶哑、带着巨大恐惧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声音,从石缝深处传出。是老木匠周老头!
“老周!”老张紧绷的肩膀猛地一松,声音也带上急切,“是我们!快开门!”
石缝里一阵慌乱响动。几块堵门的石头被费力挪开,缝隙扩大了些。
一张布满惊恐沟壑的脸探了出来,正是老周头。他浑浊的眼睛在月光下扫过老张、王虎、道一,最后落在昏迷的铁匠和阿秀身上,瞳孔猛地收缩。
“老天爷…铁头…还有阿秀丫头…你们…”他声音发颤,说不出话。
“进去说!”老张打断他,率先侧身挤进石缝。王虎背着阿秀紧随其后。
道一拖着石臂,最后一个挤入。
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比滴水洞小许多的天然洞穴。篝火跃动,映着洞壁上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老人、妇人、孩子。
他们挤在一起,脸上沾满泥灰,眼中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重的恐惧。角落里堆着些简陋的包裹和破烂家当。
“老张叔!”
“虎子哥!”
“道一哥!”
几声带着哭腔的童音响起。几个半大孩子认出人,想扑过来,却被身边的大人死死拉住。
“铁匠叔!”
“阿秀姐怎么了?”
人群骚动起来,压抑的哭声更大了。
“都别吵!”老张一声低喝,洞内瞬间安静。他小心放下铁匠,对老周头急声道:“老周!玉髓膏!快!铁头快不行了!”
老周头这才看清铁匠手臂的惨状,倒抽一口凉气。
“有…有!”他哆嗦着从一个破布包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里面是道一上次刮剩的薄薄一层玉髓膏。
老张接过,立刻给铁匠重新敷药。乳白微光泛起,伤口翻腾的黑气再次被逼退一丝。
道一靠着冰冷的洞壁滑坐在地,右臂伤口疼得钻心。石臂沉重冰冷,毫无知觉。
他看向被妇人围住的阿秀。她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脸上有了点血色。
“老周,”老张处理完铁匠,声音疲惫而凝重,“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在滴水洞等?”
老周头脸上恐惧更甚,声音发颤:“等不了!你刚走,洞里…那水潭就闹腾了!咚咚咚…像打雷!冰咔咔地裂!底下…底下那红光…像…像要吃人!娃娃们吓得直哭!我们…我们哪敢待啊!”
他抹了把脸,指着地上几个疲惫不堪的汉子:“亏得这几个后生胆大,硬是护着我们,从守拙老道挖的另一个小窟窿钻出来…一路逃到这鬼见愁…老张,那洞里…到底有啥鬼东西?”
老张沉默地摇摇头,没回答。他看向道一那条垂在阴影里、沾着狼血的石臂,眼神复杂。
“老周头,”王虎喘匀了气,问出憋了许久的话,“村里…就剩这些人了?”
老周头浑浊的眼里涌出浑浊的泪,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抖动。
一个满脸黑灰的汉子红着眼睛接口,声音哽咽:“没了…都没了…村东头老李家…西头赵寡妇…还有…还有刘婶和小宝…跑得慢…被…被狼撵上了…就…就听见几声惨叫…”
洞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篝火噼啪作响,映着一张张惨白绝望的脸。压抑的哭声再也压不住,低低地弥漫开来。
道一闭上眼。冰冷的石臂仿佛更沉了。血腥味混着绝望的气息,堵得他喘不过气。
突然!
“咳咳…咳…”昏迷的铁匠猛地剧烈咳嗽起来,身体抽搐!脸上死灰之气暴涨!
手臂伤口处,刚刚被压制的黑气如同毒蛇般疯狂反扑,瞬间侵蚀掉玉髓膏的微光,向着心脉方向急速蔓延!
“铁头!”老张脸色骤变!
“爹!”角落里,一个一直蜷缩着的半大少年猛地扑到铁匠身边,正是铁匠的收养的儿子铁蛋!他满脸泪痕,死死抓住父亲冰冷的手。
“煞气反噬!”老张声音发紧,“玉髓膏不够了!得找更强的纯阳灵药!不然…撑不过天亮!”
“去哪找?!”王虎急得眼睛血红。
老张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洞外漆黑的群山深处,声音斩钉截铁:
“黑风坳!地脉火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