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吕布着装倒是整齐,但貂蝉就慌乱许多,捡起地上的薄纱随意裹在身上,
吕嬛拔剑出鞘,面露咬牙之色。
并非起了杀心,而是...大意了。
这剑,她举不起来。
提剑时重量平均分配,但举剑时就头重脚轻,地心引力可不惯着她。
‘锵’的一声,剑尖垂落触地。
吕嬛深感无力,也不敢扛在肩上,生怕抹到自己脖子,只好双手握住剑柄,干脆拖着走。
随着金属擦地之声响起,她这才将目光投向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嫣红抹胸,精致妆容,娇若无骨般扑倒在吕布怀里,嘴里嗲着:“奉先,我怕”!但看向吕嬛的表情,却是一股难以言表的玩味笑意。
吕布斜靠在床榻上,美人在怀,精神头颇为不错,就是嗓音沙哑轻缓许多:“嬛儿,不可无礼。”
“父亲好雅兴!”吕嬛依旧拖剑而行,咬牙讥讽道:“牡丹花下泰然处之,就没想过,这里是阴曹地府?”
吕布自然听出弦外之音,心虚地看了吕嬛一眼,低声道:“我醒来不久,知之甚少...”
他见吕嬛的脸色通红,随着她的靠近,一股酒气在房中悄然弥散,下意识皱眉问道:“嬛儿向来不喜饮酒,今夜何故如此醉态?”
“当然是跟父亲学的,”吕嬛壮着酒胆,说起话来毫无顾忌:“父亲可以借酒消愁,我亦可以。”
吕布朝貂蝉使了个眼色,“你先离开,这里有我。”
接着又道:“我早觉那云飞兄不是好人,现在看来果真如此,竟惹得嬛儿愁闷...”
“哈?”吕嬛怔住,这都什么跟什么?
愣神之际,貂蝉已经绕过她离开房间,拖着剑追不上,空着手又打不过,气得吕嬛用力将剑扔在地上,自生闷气。
吕布走到桌案前,指了指一旁的坐席道:“玲绮可坐。”
吕嬛此刻脑袋又气又晕,也不客气,便盘坐下来,闭着眼睛轻揉穴道,淡淡说道:“她今日装束如此娇媚,所图非小吧?让我猜猜,是愿做你妾室了,还是想借你手诛杀曹操?你可别跟我说,两样都有。”
吕布面露思索,带着几分探寻道:“自从那夜突围失败,嬛儿似乎变化甚大,不止设计覆灭曹军,现在连洞察力也令为父刮目相看...”
“父亲很不对劲,”吕嬛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吕布直打量,“若是往常遇此劫难,定会暴跳如雷,我方才问过母亲,你醒来之后心平气和,就像换了个人,此为何故?”
吕布摸了摸脖子,咬牙切齿道:“若不是颈痛难制,我早就提戟诛杀老贼,还有刘备,无信小人,这等不共戴天之仇,吾必报之...咳咳咳...”
话说到一半,他捂着喉咙猛烈地咳了起来。
吕嬛赶紧起身拍打后背,不时俯腰查看父亲的表情。
怒目圆睁,嘴唇错抿。
很好!是印象中的父亲形象。
她看到熟悉的面孔回归之后,心里顿时放下心来。
还是那个好骗的父亲,没跑!
见咳声渐熄,吕嬛说道:“曹操不能杀。”
“这是为何?”吕布抬头露出一脸狰狞的表情,“趁此良机灭杀曹操,兖州唾手可得,豫州旬日可下,此等泼天大功,汉帝封赏定然厚足,纵拜大将军,亦在反掌之间。”
吕嬛听完直摇头,瞧吧,这就是原因所在,这种稍不留神就注销全族的买卖,如果没有丰厚回报,哪家豪强敢跟他混?
问题是,他就没想分好处给世家豪强,只想着自己高官厚禄。
曹操暴虐无度,却无时不刻想着一统天下,袁术再被人看不上,至少还有问鼎天下的雄心。
看了一眼死过一次仍不悔改的父亲,吕嬛叹息道:“我后天会带母亲回并州,既然父亲留恋这里,那玲绮就祝父亲旗开得胜,晚安,勿念。”
说完转身便走。
“哎呀呀!”吕布赶紧起身,快行几步拦在门口道:“玲绮此话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吕嬛懒得多费口舌,但门口又被堵住,只好甩甩手道:“父亲让让,我要回房歇息了。”
吕布哪里肯听,性子起来就耍脾气,用手撑住门框,把房门堵得严严实实,还把脑袋扭到一边去,摆出一副等人安抚的模样。
面对一米九的大赖皮,吕嬛亦是束手无策,推不动,拉不开,还骂不走。
她只好返回房间,跪坐席上,从腰袋上解下酒壶,拿起桌上的酒樽就倒上一杯。
吕布闻到酒香,循着味道也进了屋,“嬛儿岂能将酒壶挂于腰间,有失体统。”
“就问你喝不喝吧,”吕嬛自个也倒了一杯,闷头狠狠喝了一口。
好苦,好涩,好难喝...
“好酒!”
吕布岂会和女儿客气,只一口,酒樽见底,高声称赞。
吕嬛又给他倒了一杯,脸上失落无比,“父亲,我亲生否?”
“那还有假!你自小伶俐可爱,我为每日归家,这才受了主簿之职,匈奴都少杀了许多,”吕布大眼一瞪,消瘦脸庞绷了起来,脸上颇为不悦:“玲绮为何如此想法?”
好极了,确认完之后,吕嬛将葫芦重重砸在案上,从牙缝里挤出一段话来:“吕奉先!是与我和母亲回并州,还是跟貂蝉留中原,选吧!”
此刻脸上火辣烧灼,胆色放大数倍,走路摇摇晃晃,扶着吕布的肩膀打了个酒嗝,“还请父亲速选。”
她心中有气,一切谋划至今顺畅,没想到却堵在父亲这一关。
若是他留恋中原,那计划就要改一改了...
“回并州!”吕布一饮而尽,恨声道:“然刘备无耻,吾必杀之,曹操可恨,即便不杀,也需让我羞辱一番。”
吕嬛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酒樽正要再闷一口,却被吕布夺下。
“别喝了,脸红如枣,赛过关云长了。”
吕嬛摸了摸发烫的两颊,眯眼笑道:“父亲,悄悄告诉你哦,我拜刘备为义父了,你杀不成了...”
话音刚落,吕布手中酒樽掉落在地,脸色僵硬怪异。
严氏端着一碗醒酒汤跨进门槛。
“怎么又喝上了!”
她把盘子放在案上,闻着一屋子酒气,蹙眉不悦道:“女儿不懂事,夫君也不劝劝,反倒成了酒友,哪有父女似你们这般...”
“勿怪父亲,此我自饮也,”吕嬛此时已然站不稳,见到严氏到来,犹如遇到救星一般两眼冒光,顺势搂住严氏,将其扑倒在地。
“母亲好美,要多多打扮,莫让旁人把父亲夺了去...”
“瞎说些什么!”严氏和吕布对视一眼,脸上红霞飞起,无酒自红。
再看吕嬛已是沉睡不醒,醒酒汤算是白做了,这糟心闺女等着明日头疼吧。
她摸了摸女儿脸颊,将其紧紧搂在怀中,面带苦涩道:“我不反对夫君纳貂蝉为妾,为妻亦可,然玲绮所设之计,全为夫君着想,望夫君陷温柔乡之时,莫要辜负她的一番孝心。”
吕布捡起酒樽放在案上,一把抱过严氏,目光满是痴迷:“夫人才是我的温柔乡,此生不弃。”
严氏哭笑不得,然怀中是女儿,身后是夫君,莫名感到一阵心安。
吕布凑在严氏脖间贪婪吸食一口,眸光微缩:“夫人可将玲绮所设之计道娓娓道来。”
“那要从赤兔马失窃的那晚说起...”严氏拨开吕嬛额头的一抹乱发,微微一笑道:“嬛儿说曹操生性多疑,如无重饵,必然不会上当。”
吕布点点头,与曹操打了几年仗,这点他深有体会,“所以嬛儿将计就计,以赤兔马为饵引曹军上当?”
“赤兔马?”严氏抬眼看了一眼丈夫,略微不安道:“嬛儿说此等偷天大计,诱敌之物非夫君不能胜任。”
“...我?”吕布手指自己说不出话来。
把老父亲当诱饵,这样做真的好吗?
然而,他搂得更紧了,生怕失去怀中人一般,眸光当中满是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