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门口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叹，原本的议论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沸腾了起来，比刚才更热闹。
“让让，让我看看”
“我也瞅瞅”，
几个挤在前面的男生自觉地让开一条缝，后面的人踮着脚尖往前凑。
教导主任手里的试卷被传递过来，试卷上的解题步骤清秀得像打印出来的，每一个公式都写得规规矩矩，数字排列得整整齐齐。
最后那道连老师都说是高难度的附加题，下面清清楚楚列着两种解法，第一种用的是常规的代数运算，第二种则是巧妙的几何辅助线法，两种方法都条理分明，逻辑严谨。
更难得的是，每种解法旁边都用红笔标注了易错点，比课本后的标准答案还要详细周全。
“我的天，这也太厉害了吧！”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全是佩服，
“我昨天熬到半夜，才勉强想出来一种解法，还是错的。”
“可不是嘛，我连题目都没读懂呢，她居然会两种？”
旁边的女生咋舌，手里的笔记本都忘了翻，
“之前真是错怪她了，这绝对是真学霸，货真价实的那种！”
“之前说她作弊的人呢？出来走两步啊！”
有人故意提高了嗓门，目光扫过人群里的李娟，声音里带着点戏谑。
李娟的脸涨得通红，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像刚从开水里捞出来的虾子一样。
她攥着衣角的手用力过猛，指节都泛了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她指尖发麻。
她不敢去看周围人的眼神，那些目光像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有嘲讽的，有鄙夷的，毕竟刚才她跳得最欢，一口咬定白晓梅是抄的！
她的视线落在那张被传看的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像在嘲笑她的无知。
刚才她还拍着胸脯说“肯定是提前拿到了题”“一个穷丫头哪有这本事”，现在那些话像回旋镖一样，狠狠砸回了她自己脸上。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白晓梅从教导主任手里接过试卷，走到李娟面前。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没有丝毫胜利者的炫耀，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李娟同学，我知道你很努力，上次月考你数学进步了十五分，我都听说了。这次没考好只是暂时的，但我希望你以后能把精力放在提升自己上，而不是质疑别人。”
李娟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再眨一下就要掉下来。
她咬了咬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稳住情绪，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清，
“对不起，我不该污蔑你，是我太嫉妒了。”
她低着头，不敢看白晓梅的眼睛，
“我……我这次数学才考了七十分，看到你考了满分，就觉得不舒服，还听林莉说你家境不好，配不上那支钢笔，就……就胡思乱想了。”
“没关系。”
白晓梅笑了笑，眼角弯成了月牙，显得格外真诚，
“我们可以一起学习，你的基础不差，就是有些知识点没吃透，有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我。”
这话让李娟愣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感激。
她以为白晓梅会趁机奚落她，或者再也不理她，没想到对方居然愿意帮她。
她用力点了点头，抹了把眼泪，声音哽咽着说，
“谢谢你，白晓梅，我以后再也不瞎说了。”
从办公室出来，围观的学生纷纷给白晓梅让路，原本拥挤的走廊瞬间空出一条通道。
大家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敬佩，还有些低年级的学生，干脆站在原地朝她鼓掌，引得更多人跟着拍手。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低年级女生，攥着一颗包装鲜艳的水果糖，跑过来的时候差点绊倒，扶住墙才站稳。她仰着红扑扑的小脸，把糖递到白晓梅手里，声音甜甜的，
“白学姐，你太厉害了！我以后也要向你学习，做个学霸！”
白晓梅弯腰接过糖果，指尖碰到小女孩温热的手心，笑着说了声谢谢。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暖融融的。
连她背上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此刻也显得格外耀眼，像是承载着某种了不起的东西。
回宿舍的路上，王月一把挽住白晓梅的胳膊，兴奋得手都在抖，说话的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
“太解气了！刚才那些人打脸打得啪啪响！尤其是李娟，脸都红成猴屁股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乱嚼舌根！”
赵曼曼也从后面追上来，手里还提着给白晓梅打的热水，笑着附和，
“就是！现在全校都知道你是真正的学霸了，看谁还敢乱说话！以后咱们宿舍可有面子了，出去都说‘白晓梅是我们舍友’！”
白晓梅却摇了摇头，把那颗水果糖放进兜里，语气依旧平静，
“我不是想证明自己多厉害，只是不想被人冤枉，也想让大家知道，任何成绩都不是凭空来的。”
她停下脚步，从帆布包里拿出那个旧笔记本。
封面是蓝色的，已经被磨得看不清图案，边角用透明胶带粘了又粘。
她翻开笔记本给两人看，里面的字迹密密麻麻，有些地方因为反复翻阅，墨水都模糊了，还有用红笔、蓝笔反复修改的痕迹，一道错题旁边，画着三个大大的对勾，旁边写着“终于弄懂了”。
“你看，这道附加题，我之前做错过三次，第一次是辅助线画错了，第二次是计算失误，第三次才彻底弄明白。”
白晓梅指着其中一页，
“这些错题我都做了三遍，有的甚至五遍，才敢说自己掌握了。”
王月和赵曼曼凑过去看，笔记本上记满了公式，例题和错题分析，连老师上课随口提的解题技巧都记了下来。
两人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笔记，心里越发敬佩，之前对她的那点轻视和质疑，早就烟消云散了。
“晓梅，对不起啊。”
赵曼曼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林莉说你偷钢笔的时候，我还跟王月私下议论过，觉得你可能真的……”
“没事，我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
白晓梅合上笔记本，放回帆布包，“换作是我，可能也会有点怀疑。”
这件事之后，白晓梅的名声彻底在学校传开了。
不仅宿舍里的关系越发融洽，王月每天早上都会帮她占图书馆的位置，赵曼曼则总把自己的复习资料分享给她，连李娟都天天跟在她身后，拿着习题册问东问西。
学校里很多同学都慕名来向她请教问题，不管是低年级的还是高年级的，她都耐心解答。
后来，她干脆在班里组织了一个学习小组，每周三下午在教室集中答疑，把自己的学习方法分享给大家。
她教大家整理错题本，她还把自己总结的公式口诀写在黑板上，让大家方便记忆。
李娟也加入了学习小组，在白晓梅的帮助下，她的数学成绩进步很快，期中考试居然考了九十分，拿到成绩单的时候，她抱着白晓梅哭了半天，说“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能考这么好”。
期末表彰大会那天，礼堂里坐得满满当当。
白晓梅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当她走上主席台的时候，台下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比之前任何一个代表发言时都要响亮。
她站在主席台上，依旧干净的蓝白校服，校服的领口熨得平平整整，背上还是那个旧帆布包，手里握着那支万宝龙钢笔。
她调整了一下话筒，声音清晰而坚定，回荡在整个礼堂里，每一个字都钻进在场人的耳朵里，
“我曾经因为一支钢笔被人质疑，也因为成绩太好被人污蔑作弊，那时候我很委屈，觉得为什么自己的努力没人看见，反而要被人说三道四。”
台下安静极了，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李娟坐在第一排，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王月和赵曼曼则坐得笔直，眼里满是期待。
“但我始终相信，真正的底气，从来不是靠外在的物质堆砌，而是靠日复一日的努力和内心的坦荡。”
白晓梅举起手里的钢笔，
“这支笔很贵，但它是我大哥送我的礼物，是家人对我的鼓励。而我的成绩，不是靠笔换来的，是靠每天早上六点就到教室背书，靠深夜里在台灯下整理错题，靠一道题做五遍也要弄明白的倔强换来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在这个充满机遇的年代，我们每个人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利。有人家境好，有人家境普通，但这都不是我们放弃努力的理由，也不是我们质疑别人的借口。希望大家都能专注于自己的目标，用努力证明自己，不被外界的质疑所困扰，活成自己最想成为的样子。”
话音刚落，台下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前排的老师纷纷点头称赞，后排的学生用力拍着手，手掌都拍红了。
王月和赵曼曼一边鼓掌一边抹眼泪，虽然曾经她们也是质疑白晓梅的一员，但现在，她们比谁都为白晓梅骄傲。
白靖坐在嘉宾席上，他是作为学校捐赠方代表来参加大会的。
看着台上闪闪发光的妹妹，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眼里满是自豪。
当初妹妹说要靠自己的实力在学校立足，不要提家里的情况，他还担心她会受委屈，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散场后，学生们纷纷围上来和白晓梅打招呼，还有人拿着笔记本让她签名。
白靖等人群散去，才走上前，递给白晓梅一个崭新的帆布包。
这个包和旧包款式一样，都是简单的单肩款，却是用更厚实的帆布做的，摸起来特别结实，上面还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
“旧包该换了，这个更结实，能装更多书。”
白靖接过妹妹手里的钢笔，小心地放进新包的内袋里。
白晓梅接过新包，摸着手感熟悉的布料，心里暖暖的。
她把旧包放进新包里，旧包虽然磨坏了，但承载着她这段时间的努力和成长，她舍不得扔。
“谢谢大哥，这个旧包我还是舍不得扔。”
“傻丫头，喜欢就留着，做个纪念也好。”
白靖揉了揉她的头，动作温柔，
“走，回家吃饺子，妈特意给你包了你最爱吃的韭菜鸡蛋馅，说庆祝你拿了年级第一。”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把兄妹俩的身影拉得很长。
白晓梅背着新包，心里满是踏实和温暖。
吃完饭，白晓梅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一个信封和一叠信纸，那是大哥托人从港城带回来的，信纸带着淡淡的檀香，摸起来特别顺滑。
她坐在桌前，拧开那支万宝龙钢笔，笔尖划过纸面，
“心萍，见字如面。”
“自从我转学来京市，发生了好多事，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刚开学时，因为我总背着王妈做的旧帆布包，宿舍里的同学都以为我家境不好，对我带着几分轻视，有个叫林莉的女生，还因为一支钢笔污蔑我偷东西，闹得全校都知道。”
白晓梅握着笔，想起那天被围观的窘迫，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那支钢笔是大哥托香港的朋友带回来的，要三百多块，够普通工人大半年的工资了，林莉说我一个‘穷丫头’配不上这么贵的笔，非要拉我去见教导主任，后来大哥来了，拿出他的名片，大家才知道我们家捐建了学校的教学楼，那些质疑的声音一下子就没了。”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靠家里的名声撑场面，后来期中模拟考，我考了年级第一，又有人说我是提前拿到了考题，我没跟他们争辩，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做了张老师出的竞赛题，用两种方法解出了最后一道附加题，那些闲言碎语才算彻底消失。”
“现在宿舍里的同学都对我特别好，之前误会我的赵曼曼和王月，还总帮我打热水，分享复习资料。那个曾经污蔑我的林莉，后来也跟我道了歉，我发现，不管在什么地方，真诚和努力总能打动人，就像你当初跟我说的，做人要坦坦荡荡，别人的眼光没那么重要。”
“学校最近要举办元旦联欢会，我报名了朗诵节目。我还记得你说过，女孩子要活得有底气，这种底气不是靠别人给的，是自己挣来的，现在我终于懂了，我的底气，是深夜里整理的错题本，是课堂上专注的眼神，也是家人无条件的支持。”
“天气越来越冷了，你要记得注意保暖，别总为了赶稿熬到深夜，期待你的回信，告诉我你一切都好。”
“你的晓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