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电机上的信号屏还在闪，那条“高频生物电波”的提示一直没消失。苏逸盯着看了两秒，忽然抬脚把电源线从插座上踹断。屏幕一黑，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陈梦瑶正蹲在桌边拆那块刚截下来的芯片，听见动静抬头：“你干嘛？”
“省电。”他走过去，右臂袖子卷着，皮肤底下那道纹路已经停在手腕上方，像一条晒干的河床，“再说了，刚才那玩意儿要是真有敌意，早就冲进来了。”
她没说话，手指继续拨弄镊子，把芯片边缘一圈焦黑的涂层刮掉。桌上摊着解码器的残骸，几根导线裸露在外，连着一个改装过的稳压模块。这是她昨晚用渔村发电机、旧收音机零件和半截军用天线拼出来的读取装置。
“这芯片锁死了。”她皱眉，“系统提示需要生物密钥，活体认证。”
苏逸撩起袖子，把手按在读取端口上。金属触感冰凉，刚接触的一瞬，他右臂的纹路猛地抽了一下。
“疼？”她问。
“不是疼。”他咬牙，“是它……在回应。”
话音落下，设备屏幕突然亮起绿光，进度条开始缓慢爬升。陈梦瑶瞪大眼：“你解锁了？”
“我没输密码。”他收回手，盯着自己手臂，“是它认出了我。”
数据开始分层加载。第一层是行动日志，记录了三名改造战士的追踪路线、任务代号和能量代谢曲线。第二层被加密，图标显示为“核心档案”。
“得手动破解。”她说着调出解码程序，手指飞快敲击键盘。
苏逸靠墙坐下，闭眼。识海里那尊紫纹鼎轻轻震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集中精神，引导体内鼎力波动，顺着右臂经络缓缓流向指尖。那股力量并不狂暴，反而有种奇异的节奏，像心跳，又像某种信号。
“来了。”他低声说。
陈梦瑶立刻切换模式，将读取频率同步到苏逸释放的波动上。屏幕闪烁几下，第二层加密弹出验证框：【匹配生命频率中……通过】。
文件夹打开，里面是一堆编号文档。她点开最近上传的视频日志，画面晃动，背景是金属舱壁，镜头扫过一面旗帜——蓝底白字，写着“国家海洋第六研究所”。
“二十年前的那个科考队？”她声音低了下来。
“接着看。”苏逸睁开眼，走到桌边。
她翻找片刻，找到一份人员名单扫描件。纸张泛黄，字迹模糊，但还能辨认出几个名字和编号。当她滑到“实验体07”时，动作顿住了。
“这个编号……有点怪。”她放大页面。
照片跳出来的一刻，苏逸呼吸一滞。
画面里的男人穿着白大褂，站在控制台前调试仪器。他年纪不大，约莫三十出头，眉骨高，鼻梁挺，嘴角微微下垂，带着一股冷峻劲儿。最让人心惊的是那双眼睛——深、沉，像海底的洞口。
苏逸伸手点了点照片右下角的名字栏。
“林振海。”
空气凝住了一秒。
“那是你养父？”陈梦瑶转头看他。
“是他。”苏逸声音很平，没什么起伏，可拳头已经攥紧了，“我七岁那年，他在一场海上风暴里失踪。官方说是船毁人亡，连尸体都没捞回来。”
她没接话，重新把文件往下拉。一段文字记录跳出：
＞ 【实验体07具备天然感知‘鼎力’波动能力，初步判定为‘容器适配型’个体。建议持续观察，不可单独行动。】
再往下：
＞ 【07号已产生自主意识，拒绝配合采样。情绪波动剧烈，出现攻击倾向。建议终止项目。】
最后一行字被红笔圈出：
＞ **不可控风险评级：甲等**
“甲等？”陈梦瑶念了一遍，“比死刑犯还高一级。”
苏逸盯着那几个字，识海深处忽然传来一声低吼，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他眼前一闪，浮现出昨晚蛟魂在他耳边说的话：“他们不是在研究你，是在唤醒某种东西……而他是第一个活下来的。”
他猛地回神。
“继续查。”他说，“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她点点头，切换到另一份附件。这次是手写批注页，边缘卷曲，墨迹晕染。她放大右侧空白处一行小字：
＞ “若后续计划启动，务必确保‘继承者’接入流程。不得提前暴露龙渊坐标。”
字迹潦草，但笔锋转折间有种熟悉的锐利感。
陈梦瑶忽然停住。
她翻出随身背包，从夹层抽出一张泛黄的快递单复印件。那是五年前寄给苏逸的一个匿名包裹，寄件人信息全空，只有收件地址和签名。
她把两张字迹并排放在屏幕上。
一模一样。
“这字……”她抬头，声音有点抖，“是你养父的？”
苏逸没回答。他脑子里炸开了一幅画面——童年某个雨夜，家门口台阶上躺着一个铅盒，外面裹着防水布。他打开，里面是一本《深海地质图鉴》，书页间夹着一片鱼鳞状的金属片。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能吸收光线的东西。
也是他第一次梦见海底有九座青铜鼎沉睡。
“他寄的。”苏逸终于开口，“不止一次。每年生日，都会有个包裹送来，从不同城市，不同邮局。我一直以为是哪个亲戚偷偷照顾我。”
“可他二十年前就该死了。”她说。
“也许他根本没死。”苏逸眼神沉下去，“也许他一直在看着我，等着我走到这一步。”
屋里静了几秒。发电机重新通电，发出轻微嗡鸣。屏幕还在滚动数据，忽然跳出一张结构图——某种深海探测舱内部剖面，中央位置标着一个圆形凹槽，旁边写着：【鼎核承载位】。
“鼎核？”陈梦瑶皱眉，“这词从来没听过。”
苏逸却浑身一震。
他低头看向自己右臂。那道纹路不知何时又开始缓缓移动，朝着手背方向爬去。皮肤表面泛起一层极淡的青灰色，像锈迹初生。
“不是巧合。”他喃喃道，“他们当年就在做这件事。选人，测试，失败，再换下一个。我养父逃了，但他们留下了种子——我。”
“所以你是……继承者？”她问。
“不是继承。”他摇头，“是复制品。他们想再造一个他能承受鼎力的人。而我，刚好长成了他的样子。”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把所有文件备份进一个微型存储卡，塞进贴身口袋。然后关掉设备，拔下导线。
“现在怎么办？”她问。
“查清楚他到底知道多少。”苏逸拿起打印出来的照片，指腹摩挲过养父的脸，“还有，他为什么要让我走上这条路。”
她看着他，忽然发现他右眼角有一道极细的裂痕，像是皮肤被撑开了一丝缝隙。她想说什么，却被门口一阵轻响打断。
不是脚步。
是铁皮屋顶被风吹动的声音。
她起身走到窗边，掀开一角窗帘。外头天色阴沉，海面翻着白浪，远处沙滩上，昨夜残留的鱼骨已被潮水彻底冲走。
“风变大了。”她说。
苏逸没应声。他正把芯片放进密封袋，随手塞进怀里。动作很稳，可指尖有些发颤。
就在这时，解码器残余模块突然自动开机，屏幕闪出一行新消息：
【检测到远程信号脉冲，频率与实验体07最后一次通讯记录一致】
两人同时转头。
陈梦瑶迅速接上线缆，调出波形图。信号很弱，断断续续，但编码格式古老，属于上世纪末军用频段。
“他在发信号？”她不敢信。
“不是现在。”苏逸盯着波形，“是二十年前录的。有人把它藏进了这批数据里，等着被触发。”
她开始解码。十分钟后，音频片段播放出来。
沙沙的电流声后，一个男声响起，低沉，疲惫，却异常清晰：
“如果你听到这段话，说明你也看到了那些鼎。别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穿白大褂的。他们一开始就说错了——我们不是创造者，是钥匙。而你，是我留下的最后一把。”
声音停顿了一下。
“对不起，儿子。我必须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