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盯着那片黑得能吞光的墓道，手指在地面轻轻敲了两下。
“等不了了。”他忽然开口。
陈梦瑶正蹲着检查解码器残壳，头都没抬：“它要是真想动，早就动手了。”
“所以它在等。”苏逸站起身，左臂的鳞纹已经退到手腕，但皮肤底下仍有种被水流冲刷的感觉，“等我耗尽力气，等你设备报废，等我们自己掉进去。”
她终于抬头：“你想走？”
“不是我想。”他活动了下肩膀，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响，“是它不接招，那咱们就换个玩法。”
话音刚落，他猛地扎进水中，像块石头直沉到底。陈梦瑶反应极快，立刻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坍塌的石柱群，朝着遗迹最外圈的环形水道游去——那里有一层淡蓝色的光膜，横亘在上升通道口，像是某种结界。
苏逸浮出水面换气时，咳出一口带血的水沫。
“试过没？”陈梦瑶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压低声音。
“试过。”他抹掉嘴角的血，“变鲸鱼，刚碰上去就被弹回来，差点把五脏六腑震裂。”
“智能识别型禁制。”她摸了摸光膜边缘，指尖传来轻微的麻感，“只放行特定生命形态，体型、密度、生物电特征都得匹配。”
“那你有办法？”
“有。”她从防水包里掏出一块烧焦的电路板，又拆下腰间的金属支架，“但我需要个实验体。”
“你是说……我？”
“不然呢？”她拧紧最后一颗螺丝，“你不是能变形吗？别整那么大，来个精简版。”
苏逸咧了咧嘴：“你这意思，让我当小白鼠？”
“不。”她把焊好的小装置递给他，“是让你当工程样机。”
他接过那玩意儿，巴掌大，表面坑坑洼洼，像个被狗啃过的遥控器。
“这啥？”
“压缩场发生器。”她说得理所当然，“能帮你把变形参数控制在合理区间，防止你一激动变成二十米长的怪物又被拍回来。”
“听着像洗衣机定时器。”
“差不多。”她打开开关，屏幕闪出几行乱码，“反正比你瞎撞强。”
苏逸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下。
化形鼎开始运转，体内能量顺着经脉往下沉。他先试着凝聚鲨鱼形态，背部肌肉隆起，皮肤迅速覆上细鳞，尾椎拉长成鳍。可刚成型，结界光膜就泛起涟漪，一股反向推力直接把他甩飞出去。
“太大。”陈梦瑶在水面喊，“而且纯鲨鱼不行，缺人类基因段。”
“我知道。”他吐出一口浊气，“再来。”
第二次他加了点料，融合海妖的耐压结构，缩小体积，结果鳃部供氧不足，差点在水里憋死。
第三次，他想起蛟魂提过的一句话：“血脉共鸣，不是模仿。”
他闭眼，不再强行拼凑，而是让体内的残蛟之气自然流动，引导化形鼎去“感受”那些古老的记忆片段——深海、高压、猎食、迁徙。
同时，陈梦瑶按下压缩装置的按钮，一圈微弱的电磁波扫过他全身神经节点。
这一次，变化开始了。
上半身仍保留人形轮廓，但皮肤泛出青灰色光泽，肩胛骨两侧延伸出短鳍，颈部裂开两道鳃缝。下半身彻底转化为尾鳍，强健有力，表面覆盖着交错的鳞甲，隐约闪着生物电的蓝光。
他睁开眼，视野瞬间扩展。不仅能看见四周水流走向，还能感知到远处细微的震动频率。
“成了？”他在水底发声，声音带着回响。
陈梦瑶用扫描笔照了他一圈，数据疯狂跳动。
“体型三米二，符合流体力学最优解，生物电特征接近遗迹原生种，基因嵌合度……居然到了百分之八十九。”她抬头，“你可以试试。”
苏逸摆动尾鳍，缓缓靠近结界。
这次没有反弹。
光膜像水一样被分开，他顺利穿了过去。
“跟上。”他回头，声音从水里传上来有些闷。
陈梦瑶套上潜水推进器，紧随其后。
越往上，压力越小，但水流变得异常紊乱。结界似乎察觉到异常入侵，开始扭曲周围环境，形成螺旋状的压力带，像绞肉机一样试图把他们撕碎。
苏逸用尾鳍划出Z字轨迹，避开最强区域。可就在即将触顶时，一股低频震荡从遗迹深处传来，直击识海。
镇魂鼎自动激发，紫光护罩瞬间撑开。
“不好！”陈梦瑶在通讯器里喊，“它醒了！”
“那就跑快点！”
他猛然加速，尾鳍爆发出惊人推力，带着陈梦瑶冲破最后一层水膜。
哗啦——
两人破水而出。
夜空下，海面平静得诡异。月光照在浪尖上，反射出银白色的光。
可下一秒，身后海域突然翻涌，整座遗迹入口轰然闭合，巨石沉落的声音闷如雷鸣。
紧接着，海面泛起暗红。
一行巨大的血字从水下浮现，横贯百米，像是用无数细小的血珠拼成：
**离开者死！**
苏逸漂在水上，尾巴缓缓收拢，重新化为人腿。他抹了把脸，喘着气。
“看来。”他低声说，“有人不太欢迎我们回家。”
陈梦瑶已经打开信号扫描仪，屏幕刚亮起就跳出十几个移动热源点，正从东南方向快速接近。
“不止是‘有人’。”她把设备转向他，“是早就等着。”
苏逸眯眼望去。
海平线尽头，三点火光正在逼近。
不是船。
是飞行器。
旋翼搅动气流的声音越来越近，刺耳的警报声划破夜空。
他扯了扯嘴角：“你说军方会不会报销我的湿身费？”
陈梦瑶没理他，一把抓住他胳膊：“你还记得上次美军用的那种激光频率吗？”
“记得。”
“它们现在用的是同款。”
苏逸眼神一冷。
头顶风声骤起，三架黑色直升机呈品字形压来，机腹下的探照灯齐刷刷打下，将两人牢牢锁在光柱中央。
舱门滑开，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探出身，手中武器赫然冒着幽蓝的光刃。
其中一人举起扩音器，用标准中文喊话：
“苏先生，玄门委托我们接您回去，请配合——”
苏逸冷笑，一把拽过陈梦瑶按进水里。
两人刚潜下，原先站立的位置就被三道激光切开，海水沸腾翻滚。
他屏住呼吸，在水下拉开战术手语：
**一个字——信不信我？**
她点头。
他伸手，掌心凝聚出一团漆黑水流，像墨汁般缠绕指间。
然后，猛地朝上方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