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盯着那道黑影,手里的金属牌忽然烫了一下。他低头看去,七座山影还在微微颤动,但中间那座指向西北的峰影边缘,竟浮起一圈淡青色的光晕,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不对劲。”他皱眉,“它刚才没这反应。”
陈梦瑶已经把解码器收进背包,听见这话立刻又掏出来按了两下。“磁场波动停了,可毒雾残留信号在增强——不是自然扩散,是有人在释放什么。”
话音未落,地面猛地一震。
三人倒下的沙坑突然塌陷,黄沙如水般向四周退开,露出一个直径五米的圆形凹槽。紧接着,六道铁灰色的轮廓从沙底缓缓升起,发出低沉的机械嗡鸣。
“这是……蝎子?”陈梦瑶往后退了半步。
每只都有三米高,通体由暗红铁片拼接而成,关节处缠着铜线,尾刺泛着幽蓝光泽,像浸过某种液体。它们排列成环,腹部下方刻着细密符文,正随着呼吸般的节奏明灭闪烁。
“药王谷的毒傀。”苏逸冷笑,“都快绝迹的老古董了,谁还留着这玩意儿?”
他刚想催动掌雷劫,手臂一抬,却发现皮肤底下那条青电游走得比平时慢了一拍。第七鼎纹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闷在血肉里不肯亮。
“不行,雷劲卡着。”他咬牙,“刚才那阵拉扯还没散干净。”
陈梦瑶一听急了:“那你打算用拳头砸铁壳子?”
“不。”他眯眼盯着最近那只铁蝎的后腿关节,“我有更省力的法子。”
话音落下,他右脚往前一滑,整个人伏低身形,左手贴地一按。御兽鼎瞬间激活,一股无形波动顺着掌心渗入沙层。
下一秒,数十粒细沙被精准送入铁蝎腿部缝隙,沿着传动轴内部缓缓推进。
“你这是……往里塞沙子?”陈梦瑶瞪眼。
“不是塞。”苏逸嘴角一扬,“是磨。”
他指尖微动,沙粒开始高速旋转,摩擦面温度骤升。那只铁蝎走了一步,忽然左膝一歪,整条腿“咔”地折断,轰然跪地。
其余五只立刻警觉,尾刺齐齐对准苏逸方向,蓝光一闪,六股毒雾喷涌而出,瞬间笼罩半空。
“糟了!”陈梦瑶迅速拉开电磁网挡在身前,可毒雾撞上来不过两秒,电网就发出“滋啦”一声,冒起黑烟,直接瘫痪。
“这雾带电蚀性!”她甩掉烧焦的装置,“普通防护撑不住!”
苏逸却没动,反而闭了下眼。御兽鼎的感知顺着沙流延伸,他已经“看”清了另外五只铁蝎的结构弱点——全部集中在腰腹转轴和尾部连接处。
“既然你们喜欢喷毒,那就自己吸个够。”
他双手猛然张开,掌心朝天。方圆十米内的沙粒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细针腾空而起,在空中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接着,这些沙针调转方向,分别钻进五只铁蝎的不同关节。
这一次,他不再慢慢磨。
而是让沙粒在内部疯狂震动,频率越提越高。
“咯……咯吱——”
铁蝎们开始原地打转,动作越来越僵硬。一只试图后撤,结果腰部突然爆出一团火花,紧接着“轰”地炸开,碎片带着毒液四溅。
第二只紧跟着自爆,冲击波掀翻旁边两只,第三只也被波及,尾刺断裂,毒液反灌进体内,整具躯壳膨胀数秒后轰然炸裂,蓝雾倒灌回腔体,烧得内壁噼啪作响。
剩下两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逸操控沙网裹住头部,强行扭向彼此。两根尾刺交错插入对方核心,毒液混合电流瞬间引爆,最后两声巨响几乎连成一片。
尘沙落定。
六具铁蝎残骸横七竖八倒在沙地上,有的还在冒烟,有的已经烧成焦黑骨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苦杏仁味,混着金属熔化的腥气。
苏逸喘了口气,刚要收功,忽然感觉右臂一阵火辣。
低头一看,袖口破了个小洞,几滴蓝雾溅在皮肤上,正冒出淡淡白烟。他赶紧撕下布条擦掉,可那一片皮肤还是迅速泛红,隐隐发烫。
“沾上了?”陈梦瑶跑过来,“快,我这里有中和剂。”
“不用。”他摆手,“这点量还不至于烂穿皮肉。”
可就在他说话时,识海深处传来一声怒吼。
“闭气!”
是蛟魂。
声音震得他耳膜生疼,紧接着一段画面不受控制地冲进脑海——
一间昏暗石室,墙上挂着青铜鼎,鼎下燃着绿色火焰。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被绑在柱子上,四肢溃烂,嘴里不断吐出黑色泡沫。旁边站着个穿灰袍的老者,手里端着一碗幽蓝液体,正往那人嘴里灌。
碗沿刻着三个小字:蚀骨散。
记忆一闪而逝。
苏逸猛地晃头,额角冷汗直冒。
“你怎么了?”陈梦瑶察觉不对。
“没事。”他压下心头翻涌的不适,“就是……好像在哪见过这种毒。”
“你确定不是幻觉?刚才爆炸那么大动静,说不定震到脑子了。”
“不是幻觉。”他盯着地上残留的蓝色残渣,“那味道,还有烧起来的颜色……跟我梦里出现过的一模一样。”
陈梦瑶皱眉:“你以前中过这毒?”
“我不知道。”他摇头,“但我体内的东西认得它。”
两人沉默片刻。
远处沙丘依旧静默,那个提罗盘的黑影早已不见踪影。
“他们用毒傀,就是为了逼你用鼎力?”陈梦瑶低声问,“一旦你动用雷劲或融兵,就会暴露位置,还能顺便试探你的极限。”
“不止。”苏逸弯腰捡起一块铁壳碎片,翻过来指着底部一行极小的刻痕,“你看这个符号。”
她凑近一看:“像是个‘药’字,但下半部分被改成了蝎尾形状。”
“药王谷嫡系标记。”他说,“外门弟子根本没资格用。这批毒傀不是巡守队能调动的,背后一定是高层直接下令。”
“所以实验室的事,已经惊动他们核心了?”
“不然呢。”他把碎片扔进沙里,“一群老家伙睡了几十年,总算想起我还活着。”
陈梦瑶打开解码器重新扫描,屏幕跳了几下,显示出一组数据。“毒雾成分分析出来了,含有三种罕见矿物和一种生物碱,合成工艺至少要七十二道工序。这不是临时调配的,是提前准备好的。”
“冲着我来的。”苏逸点头,“而且知道我会往西北走。”
“那你还要继续?”
“当然。”他笑了笑,“我都走到这儿了,总不能回头给人表演修车吧。”
他活动了下右臂,红肿已经消了些,但触碰时仍有灼痛感。他没再管,转身面向金属牌。七座山影依旧清晰,中间那座依然稳稳指向西北偏西。
“走。”他说,“趁他们还没派更大的家伙来。”
陈梦瑶背好包,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无言,只听见鞋底踩在沙砾上的沙沙声。
走了约莫半小时,前方地势渐低,出现一片干涸的河床,裂纹纵横,像一张枯死的网。远处一道月牙形洼地隐约可见,边缘堆着风化的石块,像是某种建筑遗迹的残垣。
“那边是不是……”她开口。
“先别靠近。”苏逸抬手拦住,“等天亮再说。”
他蹲下身,抓了把沙子搓了搓。沙粒粗糙,夹杂着细小的碎石和不明金属屑。他捻着指尖的粉末,忽然发现其中有一点微弱的反光。
拿近一看,是一粒芝麻大小的齿轮,边缘整齐,显然是断裂所致。
“刚才的毒傀,不止六只。”他低声说,“还有别的埋在下面。”
陈梦瑶脸色变了:“你是说……我们脚下?”
苏逸没答,而是将手掌贴地,再次催动御兽鼎。
沙层之下,传来极其细微的震动。
不止一处。
像是某种庞大的机械,正在缓慢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