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卷着咸腥味从破开的舱口灌进来,苏逸靠着集装箱蹲坐在地,手还搭在胸前。那道纹路刚沉下去没多久,皮肤底下像是埋了块暖铁,时不时抽一下热流。
他动了动手指,指尖发麻。
“你还撑得住吗?”陈梦瑶靠在对面铁皮上,声音压得很低,手里攥着那个黑盒子,指节泛白。
“死不了。”苏逸咧了下嘴,嗓门有点哑,“刚把俩老东西炖了,总得消化一会儿。”
她说不出是该松口气还是继续绷着神经。刚才那一幕她看得清楚——天裂了个口子,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被硬生生扯出来,然后像灰一样散了。她连记录仪都没敢举,生怕漏掉一个画面。
可现在不是复盘的时候。
头顶的货轮引擎还在嗡嗡响,甲板上传来脚步声,杂乱但规律,是船员在换班。他们藏身的这节货柜原本装的是机械零件,现在被清空了一半,中间架了个改装过的信号干扰器,电线从主控箱一路拉到角落的备用电源。
“这玩意儿能管用?”苏逸盯着那台机器,外壳是焊上去的,接口歪歪扭扭,一看就是临时拼的。
“三十六小时。”陈梦瑶把数据线插进接口,“只要别靠近卫星直连区,它能把我们的航迹打成乱码。但前提是——”她抬头看他,“你得让它持续干扰。”
苏逸明白了。
他抬起手,掌心贴上旁边一根裸露的轮毂螺栓。那是他从快艇残骸里拆下来的,粗粝带锈,此刻正连着干扰器的震荡模块。
暗金色的纹路在他胸口一闪,热意顺着胳膊往下走。
焚元鼎应召而动,一股灼劲从心口窜出,沿着经脉直冲指尖。他没闭眼,也没念什么口诀,就这么一咬牙,把那股劲儿狠狠压进金属里。
螺栓猛地一震,表面浮起一层肉眼难辨的波纹,像是水面上的热气在抖。
“成了。”陈梦瑶看着仪表盘上的红灯转绿,“局部场已经建立,方圆三公里内所有无线信号都会偏频。他们就算盯着雷达,也只能看见一团雾。”
苏逸收回手,甩了甩发烫的指尖。“下次搞点轻的,这玩意儿比拧扳手累多了。”
她没笑,只是默默检查了一遍线路,又把黑盒子塞进夹层保温袋里。
两人安静下来。
外面风声更大了,浪拍船底的声音一阵接一阵。货轮正全速驶向钢城,按计划还有三十多个小时才能靠岸。这段时间,他们不能露面,不能用电台,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们在哪。
偏偏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脆响。
“啪!”
像是玻璃炸了。
苏逸耳朵一竖,立刻抬手示意她别动。陈梦瑶瞬间熄了手电,整个货柜陷入昏暗,只有设备指示灯闪着微光。
几秒后,第二声响起,这次更近,在隔壁舱室。
有人进来了。
而且不是船员。
普通水手不会走这条废弃通道,也不会在半夜撬通风窗。更不对劲的是,那脚步落地极轻,几乎没有回音,像是穿了特制鞋底。
苏逸慢慢挪到门边,耳朵贴上铁皮。
三个人,分两路包抄,目标明确往这边压。
他回头看了眼陈梦瑶,指了指头顶的夹层。她点头,抱着箱子翻身就往上爬,动作利落。
下一秒,舱门把手被人拧了一下。
咔哒。
没开。
门外顿了半秒,随即传来低语:“卡住了?”
“不,是被人从里面顶了。”另一个声音说,“用千斤顶,老式手动的那种。”
“废物才用手动。”第三个人冷笑,“拆了它。”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门框剧烈晃动,整块钢板都凹进去一块。
苏逸站在门后,一手扶着千斤顶的支脚,另一只手抵住顶部横梁。这玩意儿是他十分钟前顺来的,当时还觉得带它纯属多余,现在倒成了唯一的屏障。
“你修车的习惯还真改不了。”陈梦瑶趴在夹层边缘小声说。
“这不是修车,这是保命。”他喘了口气,“等会儿我要松手,你就立刻切备用电源,别等我说第二遍。”
“明白。”
门外又是一记重击,这次带着电流声。
“电磁脉冲枪。”她脸色变了,“他们不是外围弟子那么简单,这是玄门特勤配置。”
“那就说明他们真怕我们把东西送出去。”苏逸抹了把汗,“越怕,咱们越得活着到地方。”
第三轮撞击来得更快,整扇门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千斤顶的螺丝开始打滑。他膝盖微微弯曲,把全身重量压上去,硬生生扛住冲击。
“再这么砸下去,门轴要断。”他说。
“电源切换好了。”陈梦瑶低声回应,“干扰器还能撑十二分钟。”
“够了。”他咬牙,“只要他们破门进来那一刻乱一秒,我就有办法反制。”
外面忽然安静下来。
没有脚步,没有说话,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这种静比吵更让人头皮发紧。
苏逸屏住气,盯着门缝。光线被挡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一道蓝光从门缝底下渗进来,贴着地面缓缓移动,像是探头在扫描。
他眯起眼。
那是光学探测器,微型摄像头加红外感应,专门用来确认目标位置。对方已经在准备破门强攻,连侦察都上了专业设备。
“他们在看我们在哪。”他低声说。
“夹层算死角,他们看不到我。”她回答,“但你能撑多久?”
“等到他们以为我快撑不住的时候。”他笑了笑,“然后给他们个惊喜。”
蓝光停在门中央,持续了五秒,忽然撤走。
紧接着,外侧传来轻微的咔嗒声,像是某种装置正在启动。
苏逸心头一跳。
不是撞门,也不是切割,而是……
“趴下!”他猛地吼。
话音未落,一枚小型震荡弹从门缝滚入,在地上滴溜一转,外壳弹开,露出中心闪烁的环形灯。
红光开始旋转。
苏逸来不及多想,一脚踹翻旁边的工具箱,铁皮哐当落下盖住震荡弹。几乎同时,一声高频蜂鸣炸开,空气像被针扎透,耳朵瞬间发胀。
陈梦瑶闷哼一声,差点从夹层摔下来。
“屏蔽失败!”她大喊,“这玩意儿自带频率穿透模块,干扰场压不住!”
苏逸死死顶住千斤顶,额角青筋跳动。他知道这种装置——专克电子屏障,能在十米内强行激活所有联网设备,顺便让活人脑仁发麻。
再来一次,他们就得暴露。
门外再次传来脚步,这次是齐步逼近,三人同时发力。
轰!
门锁崩断,钢板扭曲变形,千斤顶的支脚开始移位。
苏逸浑身肌肉绷紧,脚底在湿滑的地板上一点点后退。
“准备反击!”他吼。
陈梦瑶双手已经搭在电源开关上,眼睛死死盯着门缝。
就在门被推开一条足够伸进手臂的缝隙时,她猛地下拉闸刀。
整间货柜灯光骤灭。
唯有干扰器上的绿灯,闪了一下,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