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盯着海面中央那道缓缓隆起的弧线,掌心残留的紫电又跳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他没动,可体内的力量却开始躁动,融兵鼎和御兽鼎同时震颤,一股热流从脊椎直冲脑门。他下意识攥紧了那张泛黄的照片,指节发白,耳边仿佛有低语响起——不是蛟魂,也不是风声,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在血脉里苏醒。
沙地在他脚下寸寸龟裂,细小的石粒无风自动,围绕着他脚踝打转,渐渐形成一圈灰白色的气旋。陈梦瑶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那股无形的力道推得后退两步,差点绊倒在碎石上。
“苏逸!”她喊了一声,声音被压得几乎听不清。
他没回应,只是低头看着照片上那个女人的脸。眉眼、鼻梁、嘴角……和他一模一样。她胸前挂着半块青铜吊坠,形状像被劈开的鼎。而此刻,他胸口左侧,一道淡紫色的纹路正慢慢浮现,边缘微微发烫,像是有人用烧热的针在皮肤下勾画。
“那个女人……”识海里,蛟魂的声音突然炸开,带着压抑多年的怒意,“是她把我钉进湖心!二十年前那道封印符,就是她亲手刻下的!”
苏逸猛地咬住牙关,舌尖传来血腥味。他强迫自己冷静,把《九鼎吞天诀》运转到经脉末端,逆向引导乱窜的能量回流。可越是压制,那股来自血脉深处的灼烧感就越强,右臂外侧竟浮现出几道淡紫色的鳞状纹路,指尖也不自觉地蜷曲起来,像要抓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海水轰然炸开。
一艘通体漆黑的潜水艇破水而出,稳稳停在浅水区。艇身没有标识,只有几道暗红色的接缝线,像旧伤疤一样横贯表面。舱门缓缓开启,一个银发老人走了出来。
他穿着深灰色长袍,步伐极轻,落地时连沙粒都没激起一丝波动。陈梦瑶立刻拽住苏逸的手臂,压低声音:“这人不对劲,走路没动静,连空气都没扰动。”
苏逸眯起眼。那人看似普通,可靠近之后,四周灵气竟隐隐被抽空,连风都绕着他走。他体内双鼎嗡鸣不止,不是敌意,更像是……感应。
“你们是谁?”苏逸终于开口,声音哑得不像平时,“为什么会有我母亲的照片?”
银发老人停下脚步,距他约十米远。他抬手,身后几名随从立刻止步,没人说话,也没人动作。他目光落在苏逸胸口那道若隐若现的纹路上,眼神微动。
“我们‘永生会’,守护承鼎人血脉已逾百年。”他的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你母亲林清婉,是第十七代初代承鼎试验体,也是唯一成功激活三鼎而不死之人。”
苏逸瞳孔一缩。
林清婉。
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捅进他记忆最深处。一瞬间,画面闪现——一间昏暗的实验室,墙角立着巨大的青铜鼎,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一个小男孩,低声说着什么。男孩在哭,她轻轻拍着他的背,手指抚过他额头,嘴里念着一段古怪的音节。
那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可下一秒,剧痛袭来。他抱住头,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双鼎齐鸣,血脉沸腾,皮肤下的纹路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骨头里往外钻。
“她没死。”银发老人继续说,声音沉稳,“只是被囚禁在维度夹层,等你去救。”
“放屁!”苏逸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二十年不来找我?为什么把我丢在湖边?为什么让蛟魂封在我身体里?!”
蛟魂在识海冷笑:“别信他……她当年也是这么说的,说什么为了保护你,结果呢?把我钉进湖底,把你扔给那个疯子养父!”
苏逸喘着粗气,右手悄悄按在地上一根断裂的钢筋上。融兵鼎悄然运转,顺着金属探查对方是否携带武器或陷阱。他感知到老人身上没有任何金属反应,甚至连腰带扣都是某种非金非石的材质。
但他不敢放松。
“你说她是试验体?”苏逸盯着老人的眼睛,“那她为什么要封印蛟魂?又为什么要把我留在湖边?”
老人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因为她知道,只有让蛟魂寄生于亲生子嗣体内,才能完成真正的‘血脉觉醒’——而你,现在才刚刚开始。”
话音落下,苏逸胸口的纹路忽然剧烈闪烁,像是被激活了某种开关。一股陌生的力量从骨髓深处涌出,瞬间贯穿四肢百骸。他眼前一黑,又猛地恢复清明——就在那一瞬,他看到了。
不是画面,而是感觉。
冰冷的湖水,沉重的青铜锁链,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湖心祭坛上,双手结印,口中吟唱着古老的咒文。她眼角含泪,却神情决绝。而在她面前,一条巨大的虚影被生生撕裂,一半沉入湖底,另一半则化作光点,没入岸边一个熟睡孩童的体内。
那是他。
五岁的他。
躺在芦苇丛中,怀里抱着一块半残的青铜片。
“所以……”苏逸缓缓站直身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是故意的?把我当成容器?当成……钥匙?”
“她是牺牲者,也是缔造者。”老人平静地说,“她用自己的血启动了封印阵,也用你的命格完成了传承。你现在能感应到的一切,都是她留给你的路。”
陈梦瑶一直没说话,但她手中的检测仪屏幕疯狂跳动。dNA活性指数飙升至临界值,心率、体温、脑波全部超出正常范围。她悄悄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岩石边,手指迅速记录下数据。
苏逸没注意到这些。他只觉得胸口那道纹路越来越烫,仿佛有火在烧。他伸手摸向怀里的照片,指尖触到边缘时,忽然发现那青铜吊坠的纹路,竟和他皮肤下的图案完全吻合。
“你说她在维度夹层?”他抬起头,眼神冷了下来,“怎么救?拿什么救?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信你?”
“凭这个。”老人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块小小的青铜碎片,形状残缺,但纹路与照片上的吊坠一致。
苏逸呼吸一滞。
那碎片,和他养父实验室里那条铁链的断口,一模一样。
“这是她留下的信物。”老人说,“也是开启‘龙渊之门’的钥匙之一。你有两尊鼎已觉醒,只要再激活第三鼎——焚元鼎,就能感知到她的存在坐标。”
“焚元鼎?”苏逸皱眉。
“吞噬纯粹生命力,可焚尽灵魂本源。”老人目光如炬,“你还没试过吧?毕竟……不是谁都能下得了手。”
苏逸沉默。
他知道对方在暗示什么。
力量不会凭空而来。每一次鼎纹激活,都需要极致之力作为引子。融兵鼎靠的是机械能量,御兽鼎是妖兽内核,那焚元鼎……需要的是活人的生命精华。
“我不需要杀人。”他冷冷道,“我能吞的,多了去了。”
“是吗?”老人轻笑一声,“那你试试看,能不能吞下自己的恐惧。”
话音未落,他掌心那块青铜碎片突然发出嗡鸣,一道幽光射向天空。紧接着,远处海平面再次翻腾,一艘更大的母舰正从深海缓缓升起,舰首刻着一只展翅的青铜鸟,双目泛着暗红光芒。
苏逸盯着那艘船,体内的双鼎再度震动。这一次,不只是融兵和御兽,第三尊鼎——焚元鼎,也开始在血脉深处轻轻颤动,像是闻到了血腥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的鳞纹还未褪去,皮肤下隐约有紫光流动。
“你们带她来的?”他问。
“我们只是引路者。”老人收起碎片,“见与不见,救与不救,选择权在你。”
苏逸没再说话。
他站在原地,脚下的沙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手中紧紧攥着那张泛黄的照片,指缝间渗出血迹。
风从海上吹来,卷起他的衣角。
他睁着眼,盯着那艘逐渐逼近的巨舰,喉咙里挤出一句:
“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