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准备开口,用我那套和稀泥的本事,将这场即将失控的闹剧强行摁下去。
然而,我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或者说,我低估了这“神木”体质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其烈度与速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掌控范围。
就在我嘴唇微动,第一个音节尚未冲出喉咙的瞬间。
“唰——”
一声轻响,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在场所有人紧绷的神经。它清越,凌厉,带着一种金属被压抑到极致后,骤然释放的冰冷杀意。
是剑刃出鞘的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成了缓慢而粘稠的胶质。
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抹银练般的光华。
那光华自我身侧一闪而过,带着一股割裂晚风的锐气,精准而稳定地停在了前方。
我僵硬地转过头,顺着那道银光看去。
孙尚香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她那抱在胸前的双臂。她侧身向前,摆出了一个标准的持剑姿势,那柄她从不离身的佩剑,此刻正被她稳稳地握在手中,剑身在夕阳的余晖下,反射着一层冷酷而嗜血的暗红色光芒。
剑尖,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笔直地、不偏不倚地,指向三步之外,袁瑶那张因惊愕而失色的脸。
剑尖离她的眉心,不过一尺。
甚至能感觉到那剑刃上散发出的、令人肌肤战栗的森然寒气。
整个场面,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彻底失声。
如果说,袁瑶刚才的爆发是一场喧嚣的雷暴,那么孙尚香此刻的拔剑,就是一场无声的、能将一切冻结的寒流。
她什么都没说,但那柄出鞘的剑,已经替她说了所有的话。
我能感觉到,刘备在我身后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声音轻微,却充满了惊骇。关羽抚髯的手彻底停住了,那双眯起的丹凤眼中,寒光与惊异交织。而张飞,他那握着矛杆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几分,一双环眼瞪着孙尚香,满是不可思议。
就连远处的甄姬,那平静如古井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望着孙尚香的背影,眸光闪动,其中蕴含的意味,复杂到难以言喻。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包括我。
我看着孙尚香的侧脸,她下颌的线条绷得紧紧的,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与不羁的眼眸,此刻却沉淀着一种纯粹的、属于上位者的冷漠与威严。
她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真的动了杀心。
为什么?
我脑中一片混乱。就因为袁瑶骂了我几句?不,不对。孙尚香不是那种会为我出头的“忠犬护卫”,她骨子里的骄傲,比袁瑶只强不弱。
她之所以拔剑,并非完全是为了我。
而是因为,袁瑶,冒犯了某种她绝不容许被挑衅的东西。
那是一种属于“胜利者”的秩序。
在她孙尚香看来,你袁瑶,是“丧家之犬”,是战败者,是需要摇尾乞怜才能活下去的流民。而我姜云,不管她心里怎么看我,至少在名义上,是接纳你们、庇护你们的胜利方阵营的一员。
一个战败者,用如此嚣张、如此无礼的态度,指着胜利者的鼻子破口大骂。
这在孙尚香的世界观里,是秩序的崩坏,是对她这个江东郡主、这个天生的“强者”的无形冒犯。
她拔剑,是在维护她所信奉的、那套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