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婉拒报答，继续赶路
峡谷的风，带着劫后余生的微凉，吹过众人。
那名断臂汉子的声音，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死寂，也让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地图上，有什么？”
凌云溪的声音依旧清冷，但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这细微的变化，让一直偷偷观察她的周小雅心头一跳。
断臂汉子见她果然感兴趣，脸上露出一抹喜色，也顾不上行礼，连忙从怀中摸索着。他动作有些笨拙，用仅剩的左手和牙齿配合，好不容易才从一个贴身的油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颜色暗黄的兽皮。
“前辈，就是这个！”他双手将兽皮奉上，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我们是在‘黑风洞’最深处一具坐化的古尸怀里发现的。那古尸的骸骨都已经化成灰了，唯独这兽皮，水火不侵，连我们的法器都无法在上头留下一丝痕迹。”
凌云溪没有立刻去接。
她的目光，落在那卷兽皮上。
那是一种极其古老的材质，绝非此界凡俗妖兽之皮。皮质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金色，上面布满了天然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细微纹路。即便隔着数步，她也能感受到一股苍茫、沉寂的气息，仿佛它已经静静地存在了千万年。
她的神识，如水银泻地般，轻轻地覆盖了上去。
没有阻碍。
但神识探入其中，却像是进入了一片混沌的星云，什么都看不真切。
有意思。
她伸出手，两根纤细的手指夹住了兽皮的一角。
入手的感觉，温润如玉，却又带着金属般的坚韧。她将兽皮缓缓展开，一幅奇异的图卷，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根本不是一幅地图。
上面没有山川，没有河流，没有城池。
整张兽皮上，画满了无数繁复而玄奥的线条，它们交织、盘旋，构成了一个个奇异的符号和星辰图样。这些图样，有的像旋转的星河，有的像燃烧的烈日，有的则像深邃的黑洞。所有的线条，最终都汇聚向兽皮的中央——一个形似竖瞳的诡异标记。
那竖瞳的瞳孔，是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周小雅和那几名散修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可看了半天，也只觉得头晕眼花，完全看不懂这画的是什么鬼东西。
“我们研究了很久，也找人看过，都说这像是某种上古的星象图，但跟我们大陆的星空完全对不上。”断臂汉子在一旁解释道，“所以我们才猜测，这画的，会不会是别的世界……”
凌云溪没有说话。
她的指腹，轻轻地从那些线条上划过。
别人看不懂，她却看懂了。
这不是别的世界，这依旧是这一界。但这幅图的绘制方式，它所采用的星位坐标和空间法则的算法，却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宗门或流派。
那是一种……来自神界的绘图手法。
虽然粗糙，虽然简陋，但其核心的算法逻辑，与她神魂记忆深处，那些由神界顶尖阵法师绘制的星域传送图，如出一辙。
是谁，在凡界留下了这样一幅地图？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中央那个竖瞳标记上。
在看到这个标记的瞬间，她神魂深处，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倏然浮现。
“天魔之眼”。
那是上古时期，一个横行诸天万界的恐怖种族——天外邪魔的标志。这个种族，以吞噬世界本源为生，是所有位面的公敌。在神界还未一统的洪荒年代，曾有一次席卷诸天的邪魔之乱，无数神只陨落，无数世界化为死寂的废墟。
最后，还是由初代神界至尊，联合了数十位顶尖神王，才将天外邪魔的主力镇压封印。
但总有一些漏网之鱼，通过空间裂隙，流窜到下界的位面，苟延残喘。
这幅地图，竟然与天外邪魔有关。
凌云溪的心，第一次真正地沉了下来。
她本以为，天道宗是她此界最大的敌人。现在看来，这片大陆上，还隐藏着更深、更恐怖的危机。
“前辈？”断臂汉子见她久久不语，神色变幻，不由得有些忐忑地喊了一声。
凌云溪从沉思中回过神。她抬起眼，看了一眼那断臂汉子，又看了看地上那个装满了他们“收获”的储物袋。
她将兽皮地图缓缓卷起，收入了自己的储物戒中。
“这东西，我要了。”她的声音平淡，不带商量的余地。
断臂汉子和几名散修闻言，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他们最怕的就是这位前辈什么都不要，那这份天大的人情，他们便永远也还不清了。
“前辈尽管拿去！”汉子连忙道，“若不是前辈，我们连命都没了，这些身外之物算得了什么！那个储物袋……”
“我不要。”凌云溪打断了他。
她不喜欢欠人情，更不喜欢占人便宜，哪怕对方是蝼蚁。
她手腕一翻，一个通体碧绿、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玉瓶，出现在她手中。
她屈指一弹，玉瓶便化作一道绿光，稳稳地落在了断臂汉子的身前。
“这里面，有三枚‘续骨生肌丹’，足够让你断臂重生。”
断臂汉子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的玉瓶，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续骨生肌丹！
那可是传说中的灵丹！断肢重生，生死人肉白骨！一枚就足以在任何拍卖会上，掀起腥风血雨，是有价无市的至宝！
而这位前辈，随手就丢出了三枚！
“其余的，是疗伤和补充灵力的丹药，品质比你们平日里用的，好上一些。”凌云溪的声音继续传来，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们分了吧。”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周小雅。
“你，跟我过来。”
周小雅心头一凛，不敢怠慢，连忙跟了上去。
凌云溪走到那名昏迷的男弟子身边，又丢给周小雅一个小瓷瓶。
“他只是皮外伤，修养几日便好。这瓶是给你的。”
周小雅下意识地接住，只觉得瓷瓶入手温润，上面还带着一丝清冷的体温。
“你的根基，太虚浮了。”凌云溪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宗门大比时，看着还行，一到生死搏杀，破绽百出。回去之后，闭关三月，重塑根基。瓶里是一枚‘固元丹’，能帮你。”
周小雅捏着瓷瓶，低着头，脸上火辣辣的。
她知道，凌长老说的是事实。在宗门里，她自诩精英，可到了这真正见血的黑风山脉，才发现自己那点本事，是何等可笑。
“谢……谢长老教诲。”
“不必谢我。”凌云溪淡淡道，“我只是不希望青玄宗的弟子，死得这么窝囊。”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便要离开。
“前辈！请留步！”身后，那断臂汉子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对着凌云溪的背影，再次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前辈大恩！我等没齿难忘！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凌云溪的脚步，没有半分停顿。
她的身影，在峡谷的阴影中几个闪烁，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一句清冷的话语，顺着风，悠悠地飘了回来。
“青玄宗，凌云溪。”
……
峡谷，重归宁静。
那群散修围在一起，看着断臂汉子手中那个小小的玉瓶，一个个都像是傻了一样。
汉子颤抖着打开瓶塞，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仅仅是闻上一口，就让他们感觉身上的伤痛都减轻了几分，消耗的灵力也在迅速恢复。
“神丹……这真是神丹啊！”一名散修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狂热。
断臂汉子小心翼翼地倒出一枚续骨生肌丹。那丹药通体碧绿，晶莹剔透，表面甚至还有一圈圈玄奥的丹纹，一看就知绝非凡品。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丹药吞了下去。
下一刻，一股磅礴的生命力，在他体内轰然炸开。他那空荡荡的右肩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蠕动、生长。骨骼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新的手臂，正在一点点地重新生长出来！
其余几人，全都看呆了。
“神迹……这是神迹！”
周小雅没有去看那神乎其技的一幕。她只是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小瓷瓶，怔怔地望着凌云溪消失的方向。
青玄宗，凌云溪。
她将这个名字，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它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强大，孤高，漠然，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庇护。
良久，周小雅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打开了那个小瓷瓶，将那枚“固元丹”倒在掌心。
她要变强。
不为别的，只为有朝一日，能有资格，真正地站在那个人的身后，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只能狼狈地，等待她的拯救。
与此同时。
数十里之外的一处山巅。
凌云溪的身影，悄然出现。她迎风而立，衣袂飘飘。
她再次展开了那卷兽皮地图。
这一次，她将一缕金色的神魂之火，注入其中。
兽皮上的那些星辰图样，仿佛被点亮了一般，开始缓缓流转。中央那个“天魔之眼”的标记，更是散发出一股幽暗深邃的光。
无数的信息流，顺着神魂之火，涌入她的脑海。
片刻之后，凌云溪的眼眸，微微睁开。
果然。
这幅地图，指向的正是“天魔之眼”在此界的一处封印节点。而那个节点的位置……
她抬起头，望向远方。
云海城的方向。
看来，这趟宗门交流大会，比她想象的，还要更有趣一些。
只是，这地图上除了标注出封印节点外，似乎还隐藏着另一层信息。那信息被一道极其高明的神魂禁制锁住了，以她目前的神魂之力，竟然也无法完全解开。
除非……能找到图上标注的另一件“钥匙”。
而那钥匙的线索，似乎也指向了……云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