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天罗殿的威胁，凌云溪的漠然
夜风穿过林间，带走了最后一丝血腥气，也带走了凌云溪的身影。
她的速度不快，更像是在月色下散步。脚尖在枯叶上一点，身形便如没有重量的羽絮，悄无声息地飘出数丈。方才那一场短暂的杀戮，于她而言，不过是饭后随意活动了一下筋骨，连热身都算不上。
她的心境，早已恢复了古井无波。
筑基后期的修为，比她预想中要稳固。混沌神脉对于灵力的掌控，更是精妙入微。方才那一剑，看似简单，实则将灵力压缩到了极致，只发不散，剑出，则必中。星痕剑的锋锐，也让她颇为满意，不枉费了那块星辰铁精。
至于那个什么“天罗殿”，她念头里过了一下，便随手扔开了。
前世在神界，与她为敌的，哪个不是执掌一方天道、言出法随的巨擘？那些动辄便能引动星辰陨落、撕裂虚空的势力，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些麻烦点的对手。凡界一个靠收钱办事的杀手组织，在她听来，和某个村子里的泼皮无赖宣布要找她麻烦，没有任何区别。
她不是无知，而是层次不同，眼界不同。巨龙，又怎会在意脚下泥潭里，有几只蚂蟥在叫嚣？
若他们不来，此事便就此作罢。
若他们来了，那便杀了。
对她来说，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反倒是那个叫林枫的年轻人，让她心湖里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涟漪。
不是因为他俊朗的相貌，也不是因为他可能的背景。而是因为他被逼到绝路时，眼中那股宁折不弯的火焰。
那样的眼神，她见过。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记忆都蒙上了一层灰。神殿倾颓，众叛亲离，当那些最熟悉的面孔，用最冰冷的兵器指向她时，她眼中的光，大概也是那样的吧。
一丝极淡的烦躁，转瞬即逝。
她不喜欢回忆。回忆，是弱者的慰藉。她要做的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而不是沉湎于过去的背叛与伤痛。
救他，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或许是看到了曾经的影子。但终究，只是路过。她有她的阳关道，他有他的独木桥，这一面之后，便再无交集。
她抬起头，望向山脉更深处。体内的灵力已经彻底平复，筑基后的境界稳固如山。是时候，该回去了。青阳城里的那些恩怨，也该有个了断。
至于天罗殿的威胁？
凌云溪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带着几分冷意的弧度。
那根本，不配称之为威胁。
……
当凌云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林深处，那片被她遗忘在身后的空地上，死寂，才真正开始发酵。
林枫僵硬地站在原地，许久许久，才像是被人从一场噩梦中狠狠推醒，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刺得他胸口的伤处一阵阵发疼。但这疼痛是如此真实，提醒着他，他还活着。
他活下来了。
这个认知，让他几乎要虚脱跪倒。
他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目光扫过周围。五具尸体，以一种极其安详的姿态躺在地上，仿佛只是睡着了。但他们脖颈上那一道细微的、几乎连成一线的血痕，却在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杀戮是何等的迅捷与恐怖。
林枫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被一剑穿心的头领身上。
天罗殿。
这三个字，像三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不是无知小儿，身为青阳城林家嫡系，他比谁都清楚天罗殿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个盘踞在整个天风王朝阴影里的毒瘤，一个信誉好到令人发指的杀手组织。传闻中，只要被他们接下的任务，目标从未有过活口。一次失败，只意味着下一次更强的追杀。不死不休。
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踉跄着走到那头领的尸体旁，蹲下身。
他需要证据，需要确认。
他伸手，在那黑衣人怀中摸索着。指尖触及到的，是一片冰冷的、坚硬的物体。他将其掏出，摊在掌心。
那是一块约莫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铁牌，入手极沉。铁牌之上，用阴刻的工艺，雕琢着一张繁复而狰狞的罗网图案，罗网中央，是一个杀气凛然的“杀”字。
天罗令！
林枫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这东西，他只在家族的密卷中见过图样。这是天罗殿银牌杀手的身份象征！为了杀他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对方竟然出动了一位银牌杀手带队！
究竟是谁？家族里，究竟是谁，如此迫不及待地要他死？
一股寒意，从他的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这股寒意，比身上刀伤的疼痛，比夜风的冰冷，要刺骨千百倍。
他原以为，这只是家族内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倾轧与暗算。现在看来，他想得太简单了。对方已经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冒着勾结天罗殿的巨大风险，也要将他置于死地。
而那位救了他的前辈……
林枫猛地抬头，望向凌云溪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欠下了一份救命之恩。现在他才明白，自己恐怕是……将一场天大的麻烦，引到了那位前辈的身上。
杀了天罗殿的银牌杀手，这无异于狠狠地抽了天罗殿一个耳光。以那个组织的行事风格，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他们必然会展开最疯狂的报复。
“路过而已……”
林枫低声咀嚼着这四个字，嘴角泛起一抹苦涩到极点的笑意。
那位前辈的强大，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或许她真的有资格说出这四个字，有资格无视天罗殿的威胁。
可他呢？他林枫，何德何能，让一位如此高人，卷入他林家的这滩浑水之中？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玉瓶，那温润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仿佛还带着那位前辈身上清冷的气息。这瓶丹药，此刻在他手中，重若千钧。
这已经不仅仅是救命之恩了。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在五具尸体和那枚冰冷的天罗令之间来回扫视。眼中的迷茫与后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不能让二叔的阴谋得逞，更不能让那位前辈因为自己，而陷入无休止的麻烦之中。
他必须做点什么。
首先，要处理掉这些尸体，不能留下任何线索，让人查到与那位前辈有关。其次，他要尽快回到青阳城，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被动挨打，他要查清楚，二叔林远山背后，到底还有谁。
最后……
他再次望向那片幽深的密林。他不知道那位前辈的姓名，不知道她的来历。但他记住了那个背影，记住了那柄剑，记住了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这份恩情，他记下了。天罗殿的麻烦，他会想办法自己扛下来。
林枫深吸一口气，将天罗令和那瓶丹药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他走到一旁，开始用手中那柄残破的长剑，奋力地挖掘坑洞。动作虽然笨拙，但每一剑下去，都充满了力量。
今夜之后，青阳城林家的那个大少爷，或许，该换一种活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