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群山深处,秋风已带上了凛冽的寒意。
一处易守难攻的山寨聚义厅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着侵入的寒气。
一身火红劲装的阎媚慵懒地靠坐在铺着完整虎皮的主位上,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凤眼微眯,听着手下头目的禀报。
“大小姐,‘独眼狼’胡彪手下最后两个寨子,前天晚上也插了咱们的旗了!现在南边那片,就剩几个不成气候的小绺子,随时可以吃掉。”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彪悍头目语气兴奋地禀报。
另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补充道:“钱贵那边,自从上次跟咱们冲突吃了亏,就一直缩在黑风岭不敢动弹,底下人心浮动,最近又跑了几十个来投靠咱们。照此下去,不出三个月,他那点家底就得散光。”
阎媚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如同雪地里绽放的红梅,既艳且煞。“胡彪是个蠢货,只知道好勇斗狠,败亡是迟早的事。钱贵嘛……哼,一只疑神疑鬼的老狐狸,没了牙,就只能等死。”
声音清越,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加紧吞并,愿意归附的,给条活路;负隅顽抗的,一个不留。我要在这冬天来临之前,让北地只剩下一个黑山骑!”
“是!大小姐!”厅内众头目齐声应诺,声震屋瓦,看向主位上那团火焰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黑山骑分裂后的混乱局面,正在这位年轻却手段狠辣的大当家手中,以惊人的速度被重新整合、收拢。
当话题不经意间转向南方那个名为青山镇的方向时,阎媚敲击扶手的动作微微一顿。
“南边……那个靠山村,最近有什么动静?”看似随意地问道,目光却锐利地扫向负责情报的头目。
那头目连忙躬身:“回大小姐,根据探子回报,青山镇最近确实热闹了不少。那个叫李晨的,弄了个‘潜龙商行’,把镇上的行商都网罗了过去,生意做得不小。布匹、药材,靠着那些行商往四处卖,听说赚了些银钱。还在镇里招兵买马,弄了个护商队,由原来镇北军的一个教头铁弓领着。”
“哦?商行?护商队?”阎媚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动作倒是不慢。看来,黄三和钱贵先后在他手上吃亏,不是没道理的。这可不是个安分种地的。”
端起旁边温着的酒,抿了一口,继续问道:“还有呢?那李晨本人,探子可还探听到什么?”
“这……探子回报,此人颇为神秘,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潜龙谷里,极少露面。谷内防守严密,咱们的人混不进去。只知道他颇为年轻,似乎有些手段,能让手下人死心塌地跟着他。另外……此人似乎颇为风流,内宅妻妾不少。”头目斟酌着词句回道。
“风流?”阎媚嗤笑一声,放下酒杯,眼中却掠过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好奇。
想起数月前在青山镇那间新开茶舍里的短暂相遇,那个气度不凡、引经据典的“年轻商人”。当时便觉得此人不简单,没想到竟是那靠山村的首领李晨。
“有点意思。”阎媚站起身,红色的披风随之摆动,如同跳动的火焰,“一个边鄙之地的村夫,不仅能打退土匪,还能搞出商行,练兵……他哪来的这么多粮食?哪来的打造兵器的铁料?那些效果不错的成药,又是从何而来?”
走到窗前,望着南方层峦叠嶂的群山,目光仿佛要穿透山岭,看到那个隐藏在山谷中的村落。
“养着吧。”阎媚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算计,“现在动他,不过宰只半大的羊羔,能有多少油水?让他继续折腾,把商行做大,把粮食囤满,把护商队练得更强……等他把一切都经营得肥肥胖胖,到时候,连皮带骨吞下去,才叫痛快!”
厅内众人闻言,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狞笑。大小姐这是要玩一出养肥再宰的把戏!
“不过,”阎媚转过身,凤眼中精光闪烁,“也不能让他太安稳。派人盯紧了,尤其是他那商行的货物往来路线,还有那个护商队的底细,给我查清楚!我要知道,这只羊,到底能肥到什么程度!”
“是!”
手下领命而去。聚义厅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阎媚独自站在原地,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李晨的身影。
好奇,是的,她对这个如同石头缝里蹦出来般的男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徒有虚表的幸运儿,还是真有些本事?
他那看似稳固的基业,在自己这团北地烈焰面前,又能支撑多久?
阎媚舔了舔有些发干的红唇,露出一抹混合着狩猎欲望与探究兴味的笑容。
“李晨……但愿你不要让我太失望才好。这北地,寂寞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