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商队中探事营眼线不惜代价的打探,林冲很快摸清了高衙内近期的活动规律。
这厮恶习不改,尤其偏爱城西一家新近声名鹊起的青楼——“撷芳楼”。
据说楼内新捧红了一位色艺双绝、颇具艳名的歌伎,高衙内几乎是着了魔般,隔三差五便要去捧场,时常流连至深夜,甚至彻夜不归,醉生梦死。
更重要的是,眼线传回一个关键消息。
三日后,乃是太尉府一位极得高俅信任的内府大管家五十寿辰,府中不少有头脸的护卫头领、清客相公都会被召回府中赴宴、帮忙,以示恩宠。
而按照高衙内那骄纵任性、不耐束缚的性子,他绝不会耐着性子在府中参与这等在他看来“无聊”的应酬,极有可能趁此护卫力量相对空虚之际,早早溜出太尉府,直奔“撷芳楼”寻欢作乐。
“天赐良机,就在今夜!”
林冲眼中寒光凛冽,如同冬夜里的孤星,定下了行动的时间。
他反复推演着行动的每一步,潜入路线,动手时机,撤离方式,甚至意外情况的应对。
每一个环节都在他脑中演练了无数遍,确保万无一失。
行动当日,傍晚时分。
林冲再次化身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商队护卫,跟随着几辆运送“货物”的骡车,来到了“撷芳楼”后巷附近。
他借着装卸货物的掩护,仔细观察了周边地形。
“撷芳楼”后院墙不算高,但临近街面,需格外小心。
他最终选择了后院墙外一处堆放废弃灯笼、破桌椅等杂物、光线尤为昏暗的死角,作为潜入和撤离的最佳地点,并提前清理了可能发出声响的障碍。
亥时左右,华灯璀璨,夜生活正酣。
果然如情报所示,高衙内在一群咋咋呼呼的帮闲和几名看似精悍、实则因寿宴而心思浮动的护卫簇拥下,醉醺醺地乘着一顶华丽小轿,招摇过市地来到了“撷芳楼”。
楼内立时丝竹喧天,莺声燕语,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林冲如同最耐心的猎豹,将身形完美地隐匿在杂物堆的阴影之中,呼吸调整得几不可闻,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紧紧锁定着“撷芳楼”的动静。
他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连最敏锐的野猫都未曾察觉他的存在。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楼内的喧嚣渐歇,酒意上涌的帮闲和护卫们,要么在楼下大堂继续喝酒赌钱,吆五喝六,要么在外间厢房抱着粉头打盹,警惕性降到了最低。
只有两个贴身的小厮,无精打采地守在那间最为奢华、此刻已灯火阑珊的雅间门外,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高衙内显然已经与那新晋的花魁入了红绡帐,行那苟且之事。
时机已到!
林冲不再犹豫,身形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滑出,几步助跑,足尖在斑驳的墙面上轻点数下,单手一搭墙头,腰腹发力,便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翻入了后院。
落地时屈膝缓冲,未发出一丝声响,连地上的浮尘都未曾惊动。
凭借对这类秦楼楚馆建筑格局的了解和过人的耳力,他轻易地避开了两个端着残羹冷炙、哈欠连天的粗使仆役,如同熟悉自家后院般,精准地摸到了那间位于二楼僻静处、此刻只余隐约暧昧喘息声的雅间外。
他并没有立刻莽撞闯入。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朱贵提供的、制作精巧的铜质鹤嘴壶,里面装着效力强劲却不易察觉的“鸡鸣五鼓返魂香”。
他将鹤嘴小心翼翼地从门扉不易察觉的缝隙中探入,轻轻一吹,一股淡淡的、带着异香的青烟便飘入室内。
林冲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不过片刻功夫,里面原本急促的喘息和细微的呻吟声,变得迟缓、粘滞,最终彻底沉寂下去,只剩下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
林冲眼中厉色一闪,不再等待。
他运起内劲,掌心微吐,那看似关紧的门闩便从内部悄然滑开,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他猛地推开房门,身形如电闪入,随即反手将门轻轻合上,重新落闩,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鬼魅,未给门外瞌睡的小厮任何反应的机会。
屋内红烛已将燃尽,烛泪堆叠如小山,光线昏暗朦胧。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脂粉香、残存的酒气以及那未散尽的迷香异味儿,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锦帐低垂,绣被凌乱,一片狼藉。
林冲面无表情,眼神如同万年寒冰,用刀尖轻轻挑开猩红的帐幔。
只见高衙内赤条条、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睡得如同死猪,嘴角还挂着混着口水的涎水,脸上带着纵欲过度的青白。
旁边那颇具艳名的歌伎也是云鬓散乱,罗裳半解,昏睡不醒,宛如失去生气的玩偶。
看着这张曾带给他无尽屈辱、险些让他家破人亡的丑恶嘴脸,林冲胸腔中的怒火与杀意如同火山岩浆般翻涌奔腾,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让他忍不住想一刀将其头颅斩下,以最痛快的方式结果这禽兽的性命!
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
他想起了王伦那冰冷如刀的话语,那不仅仅是简单的杀戮命令,而是更具羞辱意味、更摧残人心的惩罚,是斩断高衙内继续作恶之生理根基,最为解恨、也最为彻底的方式!
他眼神恢复了死水般的冰寒,从怀中取出一把特意准备的、刃口狭窄锋利、闪着幽光的精钢短刀,又拿出一个小瓷瓶上好的金疮药和一团早已备好的干净棉布。
他用布团牢牢塞住了高衙内的嘴,防止其因剧痛苏醒而叫喊,然后,手起刀落!
其动作精准、稳定、没有丝毫犹豫,仿佛不是在切割血肉,而是在完成一件早已规划好的任务。
“噗嗤”一声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入肉声。
昏迷中的高衙内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被布团死死堵住的、沉闷而痛苦的呜咽,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四肢无意识地痉挛,但终究未能从迷香和酒意的双重作用下醒来。
林冲看也不看那团被割下的污秽之物,迅速而精准地在创口洒上足以止血保命的金疮药,用布条进行简单却有效的包扎。。
做完这一切,他将那团污秽用油纸仔细包好,揣入怀中。
这,将是他带回梁山,向王伦复命、证明自己已斩断过去的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