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桑宁被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惊醒。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黑暗中竖起耳朵——声音来自走廊尽头的主卧。
那不是普通的响动,而是某种重物坠地后玻璃四溅的刺耳声响。
公寓的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掩盖了其他细微声音,但她的神经已经绷紧。
西风?她小声唤道,没有回应。
桑宁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随手抓起睡袍裹紧自己。
走廊尽头的门虚掩着,透出一线微弱的光。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呼吸瞬间凝滞——
西风半跪在床边,额头抵着床沿,手指抓着床单,骨节泛白。
他的衬衫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背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地上一片狼藉:打翻的水杯、散落的药片、一部屏幕碎裂的平板电脑,还有几本财经杂志凌乱地摊开。
西风!
桑宁冲过去扶住他的肩膀,触手一片滚烫。
他猛地抬头,眼神涣散,唇色苍白得吓人。
看清是她后,他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却仍然咬着牙挤出几个字:……出去。
你烧得厉害!桑宁没理他的命令,直接伸手摸上他的额头——
温度高得惊人。
她转身就要去找医药箱,却被西风一把扣住手腕。
不是发烧。
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止痛药。
桑宁这才注意到地上散落的白色药片。她迅速捡起药瓶,标签上赫然写着——
盐酸曲马多,用于重度疼痛。
处方日期显示是三年前开的,药瓶几乎见底。
她倒了温水,强行掰开西风紧握的拳头,把药塞进去:吃下去。
西风闭了闭眼,仰头吞下药片,喉结滚动。
冷汗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滴在桑宁手背上,凉得惊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问,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轻柔。
西风没有回答,只是疲惫地靠在床头,呼吸粗重。
桑宁的目光扫过床头柜——
那里放着一份泛黄的病历,露出的页角上印着颅脑损伤后遗症几个字。
她伸手去拿,西风却突然睁开眼,一把按住她的手:别碰。
两人僵持片刻,桑宁突然发力抽出了病历。
2019年11月7日,枪伤致硬膜下血肿,术后遗留顽固性头痛……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
那天,正是程雪柔的忌日。
药效还没发作,西风的呼吸越来越重。
他猛地推开桑宁,踉跄着冲进浴室,紧接着传来一阵干呕声。
桑宁跟进去时,看到他撑在洗手台上的手臂青筋暴起,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的脸。
她默默拧湿毛巾,轻轻擦掉他额头的冷汗。
西风的身体僵了僵,却没有推开她。
每次……都这样?她小声问。
西风闭着眼,微微点头。
桑宁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这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
这个曾把她按在车门上强势亲吻的男人,
此刻脆弱得像一张绷到极致的弓,随时可能断裂。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轻轻拂过他太阳穴的一道旧疤——
那是车祸留下的。
西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睁开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可怜我?
桑宁摇头,轻声道:只是没想到,西总也会疼。
药效终于开始起作用。
西风的呼吸渐渐平稳,但眉头仍然紧锁。
桑宁扶他回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正要离开,却被他无意识地抓住了衣角。
别走……他声音含糊,像是梦呓。
桑宁身体一僵。
但下一秒,西风的手指收紧,低声说了两个字:……桑宁。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犹豫片刻,她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却在起身时被他突然揽住腰,整个人跌进他滚烫的怀里。
西风!放开——
就一会儿。
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疲惫,……头很疼。
桑宁僵在他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急促的心跳。
药味、汗水和淡淡的雪松气息混在一起,莫名让人安心。
她慢慢放松下来,手指无意识地卷住他的衣角。
窗外,雨声渐密。
桑宁醒来时,发现自己独自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西风的被子。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房间里整洁如新——
打翻的水杯、散落的药片全都不见了,仿佛昨晚的混乱只是一场梦。
只有床头柜上多了一杯蜂蜜水,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别告诉莫林。
落款画了一只简笔风的豹子——
那是她曾经嘲笑他像只餍足的豹子时,
他挑眉说:这是黑豹,谢谢。
桑宁捏着字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突然意识到——
这是西风第一次,向她展示自己的软肋。